,是最膽小的人,而能伺候長春宮的,更都是精細挑選過的,也大都經歷過當年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政變,對宮裡當差的規矩,最是明白不過,知道安德海這是為他們好。太后在這樣隱秘的地方召見關侯爺。要說的事情自然非同等閒。若是竟有什麼隻言片語飄進了自己的耳朵裡。那沒準要惹來殺身之禍,因此聽了安德海的話,都忙不迭地向後退去。
隨著外面的腳步聲悉悉索索地遠去,房子裡變得一片沉寂。慈禧一時沒有說話,這樣肅穆的情形,仿似有無形的威壓,讓關卓凡感到一絲異樣。
“關卓凡。”慈禧終於開口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喜怒哀樂。
“臣在。”
“這一件事,你跟美國人一起謀劃了多久?”
這一句話,輕輕柔柔地問出來,在關卓凡的耳中,卻彷如一聲霹靂,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來了,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她一切都知道了?
穩住,穩住,他對自己說,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決不能栽倒在這個坎上。
這時就見出他那項長處了——每逢大事有靜氣。心念電轉之下,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她今天在這樣的地方見我。是為了不肯讓這句話,叫別人聽了去!
想通了這一點,心中稍定,可是仍不免困惑,她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件事,自己跟恭王雖有三次陳述,可是陳述之中,亦有所保留,並沒有將整個情形和盤托出。何況密室私議,以恭王的為人,是絕不會轉身就把自己賣了的——就算要賣,那也是在賣在朝堂之上,慈禧又何必特地避開了人,把自己叫到這裡來,問這一句話?
這樣一想,明白了,自己真是小看了這位年輕的太后。
她是猜出來的。
“怎麼?”慈禧略帶譏誚地說,“無話可說了麼?”
“太后聖明!”關卓凡想定了主意,開大著膽子說道,“臣只是沒想明白,臣的一點小小心思,何以竟被太后看得透透。”
“哼,”慈禧的話裡,帶出了一點得意,“美國領事查爾斯進了京,華爾跟福瑞斯特也進了京,你又抱了個什麼地球儀進宮,拼了命的要跟我說明白美國在哪裡。等到蒲安臣的稟帖一上,你當我還猜不出來麼?”
果不其然。關卓凡暗歎,自己這兩年,太過順利,怕是有點忘形了。以慈禧的精明過人,自己想將這樣一位深宮女主,玩弄於股掌之上,談何容易?
“什麼都逃不過太后的洞鑑!”關卓凡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這些都是有的,只是謀劃二字,臣實在是萬萬當不得。”
於是從在上海跟美國領事吃飯開始,把整個情形,大致說了一遍,只有密見蒲安臣這一條,連恭王也是不知道的,不能認,不然要白白擔一個私自交通外國公使的罪名。
慈禧聽了,沒有言聲,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抬頭說話罷。”
“謝太后!”
關卓凡鬆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跟慈禧明亮的目光一觸,才垂了下去。
房子倒是不大,慈禧坐的是一張明黃緞子包封的靠椅,算是暫充御座。御座的西邊是窗子,關得緊緊,窗下設了一溜花幾。御座東邊則是一個半隔間,一張嶄新的繡床,大約就是給太后歇午的地方了。
“你這樣用心良苦,為了什麼,我又何嘗不知?”慈禧的語氣,轉為柔和,“只是好歹該告訴我一聲兒。”
關卓凡心想,為了什麼,你倒也未必知道,不過聽你的口氣,大約以為我是為了你?你愛這樣想,那最好。
“是!軍國大事,都在聖母皇太后一人身上,宵旰憂勤,人所共知。”關卓凡說道,“臣以為,該當替太后分憂,莽撞之處,請太后恕罪。”
這句話的意思,自然是說兩宮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