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剩的原因,在於中國的傳統教育,不是富國利民的教育,而是製造官員的教育。讀書人的出路,全在於一年幾考,拼的是學而優則仕,涉足其中的人,一旦做不了官,就什麼都做不了,也不願再做了!
再有一個,教育也是有成本的,且不說窮苦人家供養一個讀書人要多少錢,就算不要錢,那也是犧牲了一個壯勞力,一旦學無所成,或是當不上官,則對於一個家庭來說,無異於是一場巨大的失敗。這樣的事情,誰不要三思後行?
“爵帥,你的意思是說,等到這邊的洋務辦起來了……”
“不錯!”關卓凡點頭道,“也不是說要都辦好,不過總是要有個大致的模樣,讓別人看得見,摸得著。到了那時,你說的幾十上百所學校,才好大張旗鼓的去辦,老百姓也才肯把自己的孩子,送來讀書。”
然而他不答應容閎的原因,其實還不止於此,只是這個原因,不願意明說——他這一走,便把江蘇一省交在了趙景賢和“五人委員會”的手裡。現在江蘇開辦的新政已經很多,如果他們別出心裁,橫生枝節,在朝廷那裡弄出什麼意外來的話,他遠在美國,未必照顧得到,那就會有大麻煩。
“竹兄,我把江蘇交在你手裡了。”他鄭重地對趙景賢說,“軍務上,有丁世傑,政務上,有劉松巖,洋務上,有啟翁和利先生跟你一起辦,再加上有你總攬全域性,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有一句話,還請竹兄留意。”
“是,請爵帥吩咐。”
“一切總以安靜為先。”
在吳淞口,人和裝備登船,一共花了兩天。到了九月十七,這支松江軍團,終於要正式開拔了。
旗昌公司的客輪,亦被全數呼叫,其中的“浦江號”,拿來做欽差大臣的座艦。二層甲板的套艙,他住在裡面一間,婉兒住在外間給僕人居住的小套房。而圖林的整個近衛團,亦都塞進了這隻大船。
在上海的兩艘美國炮艦之中,海軍提督辛格爾頓親自統帶“勇敢號”,將一路護航船隊,直到美國西海岸的金山。
碼頭上,自然擠滿了送行的官員和人群。隨著一聲汽笛長鳴,關卓凡所在的浦江號緩緩駛離了吳淞港,宣告了整個船隊的啟航。
關卓凡站在船頭,望著身後龐大的船隊,和那些站在甲板上,興高采烈的官兵,思緒萬千。
到底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感慨地想。
這兩萬多中國的官兵,即將踏上一條完全陌生的旅途,面對未知的恐懼,他們不僅彼此之間會更加親密,而且更會格外需要自己的精神領袖。
從開船的那一刻起,他們所有的生命和忠誠,便都已交託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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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風平浪靜,第二天海上卻起了風,雖然浪還不算大,但大多數第一次出海的兵士,還是出現了暈船的現象。
關卓凡居然也未能倖免。他正跟華爾張勇兩個,在甲板上談軍務上的事,只覺得心頭煩惡,一口一口地嚥著唾沫,不免分神。
“老總,我瞧您的臉色,有點不大對頭。”張勇假惺惺地問道,“坐海船,當真不易,您要是難受,就別硬撐著了,該吐就吐吧。”
“滾你的……”
一句話沒說完,關卓凡已經衝到舷邊,大吐特吐起來。
狗日的,他倒沒事。關卓凡看著幸災樂禍的張勇,心裡恨恨地想。
這一下,甲板上不敢待了,回到自己艙中,無精打采地躺在鋪上。
暈船這東西,不是說抗就能抗得住的,俞是強壯的人,往往犯得俞是厲害。於是不僅吃飯全無胃口,而且時不時便又要吐上一陣。此時就看出有婉兒在身邊的好處了,不但替他把穢物清理出去,而且每隔一會,便擰一條熱毛巾來給他擦臉,又坐在他腳邊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