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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雷若月輕輕喝了一小口茶,舌尖劃過杯口的梅,淡淡地垂下雙目。

茶水泛著金黃的色澤,透明純淨,映襯著白色的瓷杯,本是惹人憐愛的清澈,但端著茶杯的手輕輕換了個角度,便落入了霞光,金黃色也被渲染成淋漓盡致的血紅。

鼻腔內是越來越重的血腥味。他的背後是殺戮,他的面前是殘陽。

杯中的香茗彷彿失了味,血腥蓋過了芬芳。

雷若月遺憾地看著杯子,手指漫不經心撫過杯口,最後停留在那朵梅花上,呆呆凝望。

身後喧鬧的聲音逐漸減小,最後化成一片靜謐。

這時他才站起來,轉過身,看都沒有看那一地的屍體,只是輕聲對站成一排的侍衛說:“處理乾淨。”

白色的瓷杯還在他的手中,上面有朵紅色的梅花,惹人憐愛。

茶已經涼了,他一口喝下,唇角揚起,一張潑墨山水般的澄澈的臉上,掛起了微笑。

她說得沒有錯,涼茶也很好喝。

喝完後,他隨手將杯子一扔,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那朵梅花支離破碎。

僕人站在九曲橋口,恭敬地彎下身子,等雷若月走近,才雙手捧上一物,輕聲道:“雷大人,剛收到秦公子的飛鴿傳書。”

雷若月頓了下,接過,很慢很慢地展開。

秦天生說,夏寧公主已經去了鏡安城,而莫凌霄也將前去鎮壓叛軍。契沙目前沒有動靜,卻不知阿木圖如何想。

雷若月的手指輕輕撫過紙上“夏寧”兩字,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只是兩個字,就能讓他如此心悸。

“休息一晚,明天出發。”他輕聲說。

“是。”僕人彎腰告退。

雷若月回頭望了眼湖中嬌嫩的荷花,心中一慟,被寧夏刺傷的地方似乎又撕裂了開來……

這個傷,這輩子,恐怕也不會好了吧。

他無力又悲慼地望著那些盛開的荷花輕笑,憶往昔歲月不知今昔是何昔。

……

她坐在雕蘭玉砌的池邊臺階上,雙腳晃盪在池水裡,對他說:“若月哥哥,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丟了,你還會不會一直不放棄地來找我?”

他輕笑著說:“會。”

“五年,十年,一直找下去嗎?”

“會的。”

“那如果我已經死了呢?”她歪著腦袋,發揮少女奇妙的想象力,說,“或者,我躲起來,就是不給你找到呢?”

他溺愛地笑道:“你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

“嘿嘿,我就知道若月哥哥不會不要我!”她摸摸鼻子,“今天上午川寧那個混蛋果然騙我!”

他挑眉問:“什麼?”

她訕訕:“沒……沒什麼。”

他輕笑著對她說:“夏寧,如果有一天,我把你丟了,你要在原地等我,不要離開。我一定回來找你的。”

她乖巧地點頭說“好”。

可是真有那麼一天,他把她弄丟了,她卻沒有再等他。而且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遠到已經伸手也不可及。

她大概忘了他的話吧,可他自己卻早就深深銘刻在了心中。

夏寧,你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

不論是天涯還是海角,不論是碧落還是黃泉!

殘陽照在他身上,一襲月牙白的袍子被渲染成血一樣的鮮紅,黃昏來臨的時候,天邊再也看不見澄澈的綿羊一般的雲。

雷若月輕笑著捂住胸口。

那傷的地方真好,連痛,都是這麼得靠近心臟。

很近很近,彷彿他們一直都是這麼近,這麼近……所以思念起來的時候,才更知道什麼叫做刻骨,什麼叫做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