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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身上漆著血紅的大字:「江天」。幼時父親帶他來過碼頭,並且教他讀會這兩個字,四海頗識點字,舅舅認為他會有出息,這也是原因之一。

上甲板時。舅舅忽然被袍角絆了一下,那麼大一個人,嘭一聲摔倒在地,動彈不得,雪雪呼痛。

四海忽然想起他在母親面前發的誓,掩住嘴,笑起來,真摔死了他才好。

陳爾亨當然沒有死。

四海把他扶起,上船,足足服侍了他幾日幾夜。

舅甥倆住在大艙,每人一個鋪蓋,人擠人,卷著睡。

半夜醒來,四海只聽至打鼾聲、咳嗽聲、吐痰聲,什麼樣的聲音都有,還不止,什麼樣的氣味也有,食物、煙糙、排洩的味道混在一堆,四海覺得突兀,但是舅舅把鋪蓋緊緊纏身上,彷彿極之自在。

四海鑽到甲板上去透氣。

一抬頭,看到仍然燦爛的月亮,只不過邊邊缺了一圈,不似前幾日那麼圓了。

江天輪船不徐不疾在海上開動,激起白色浪花,已在廣州停過一站,此刻努力向香港前進。

甲板上另外還有一個人。

那人個子不高,與四海相仿,聽見腳步聲,機警地轉過頭來。

咦,四海看清楚了他,心裡立刻喜歡,那是一個與他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圓面孔,劍眉星目,唇紅齒白。

他朝四海笑,招招手。

四海也想與他談幾句,但見他穿著整齊,一派自在,一時不敢高攀,故有點猶疑。

那男孩開口,講的卻是廣東話。四海沒聽懂。

四海領教過粵語,只會得駭笑,像外國話一樣,一字不明,只聽得他們講得飛快,嘰哩呱啦,當中夾雜著許多咪咪咪咪,喲喲喲。

真要學,恐怕要花十年。

那男孩態度親切,裝個手勢。

四海說:「問我是哪裡人?」

男孩豪慡地笑,自然而然,使人願意親近他,他換了一種方言,又問:「你的家鄉在哪裡?」

四海聽懂了,十分愉快,「寧波鎮海。」

那男孩說:「廣東中山。」

四海鼓起勇氣,「我姓羅,叫四海,尊姓大名?」

那男孩答:「我姓孫。」

四海問:「你幾歲?」

「十四。」

「我十三。」

那男孩端詳四海的面孔,「你乘江天輪到什麼地方去?」他問了三遍,四海才聽明白。

「我去香港,」四海有點自豪,跟著問:「你呢?」

姓孫的男孩臉上忽然露出不忿之色,用他本家的方言答:

家父先把我送到香港讀書,如果再不聽話,叫我到檀香山去跟叔叔做生意。」

四海居然聽明白了,予以同情,「你在家闖了禍?」

他不語,過了一會兒,握緊了拳頭,「我看不慣妹妹吃苦,把她纏的小腳放掉了。」

四海大奇,竟有這種事,難怪受家長責備。

他接著問四海:「你沒有沒有妹妹,你可疼惜妹妹?為何女子必要纏足,你可聽到她們痛苦哀哭?」

四海搔搔頭皮,他想都沒想過這種問題,只知女子世世代代均須纏足,天經地義,他從來沒想過可以反抗。

只見那男孩雙目圓睜,厲聲說:「假使我有能力,女子必不受此苦。」

四海欽佩之心悠然而生,「你就是為了這個被父親攆出家?」

男孩籲出一口氣,「還有。」

四海呆住了,還有?真是頑劣。

可是,他又是這樣使人樂意親近他,「老孫,還有什麼?」

「我跑到廟中,把菩薩像的手摺斷了。」

四海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