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峰雖裹在被褥當中,還是能夠清清楚楚地聽到歌聲,這歌他在酒肆茶館和妓院歌樓之間早已聽得耳熟能詳,正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羊峰不學無術,自不明白此詞曲的意味,只知道平常聽到這歌時,聲音盡是溫婉嬌美,###悱惻之中隱隱蘊有嗚咽之意,而此刻聽到的歌聲卻是鏗鏘頓挫,清冽激越似乎能夠洗心滌塵。他不懂音律,分不清宮商角徵羽,但男女聲差異明顯,一聽便知,尋思道:“原來是個男鬼,應該不會來迷惑我吧。”
歌聲未歇,那姓賴男子細若蚊足的聲音竟又響了起來:“他又在為我們報曉了,我們這位鄰居報起曉來可比公雞強多了。哈哈”姓龔男子道:“或許這人真的曾經叱吒風雲,一世英雄,不過既然困在了仙愁谷底,除了唱歌叫嚷度日外,想必也沒多少其他事情可消遣了。龍擱淺灘,虎落平陽,末路英雄大概都是這般光景,但願我們不會像錢兄弟他們那樣被舵主投下谷去。” 那姓賴男子道:“你說錢兄弟他們如今是死是活?” 姓龔男子道:“曾有人用麻繩懸著石頭量過一次,一百五十丈長的麻繩懸到盡頭也還未能觸到谷底,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能不死麼?” 那姓賴男子問道:“那麼谷底叫嚷之人又是怎麼下去的?” 姓龔男子道:“我不知道,你問教主舵主他們去吧。”
羊峰聽他們又談及谷底那人,才知道原來適才的歌聲傳自谷底,而並非是什麼鬼魅夜唱,心下稍安,但想到仙愁谷深過一百五十丈,不禁又是一陣冷顫,慶幸自己日間能夠撿回一命,否則只怕此刻早已粉身碎骨。他不懂“叱吒風雲”什麼意思,但“英雄末路”卻是相當熟悉,私下尋思:“這個玄冥教的仙愁谷分舵什麼的好像就是在看管谷底的那人,要這麼多人看管深谷底的一人,那麼谷底之人想必很有能耐,一個比你們更有能耐的人唱歌給你們聽,你們非但不領情,反而將其當作公雞打鳴,倒真是有趣。”轉念又想:“為什麼被看管的人就一定比看管的人更有能耐呢,我被人綁著,門口也有兩個人在幫我看門,難道這就能說明我比他們更有本事?”
月光消退,晨光煥出,天色果然漸漸亮了起來。羊峰百無聊賴地想著,他偷聽別人講了這許久,居然毫無睏意,反而越聽越有興致,只不過門口兩人言談漸少,不知是怕有人醒來聽見,還是守了一夜聊了一夜後太過操勞而在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不多久,有人送飯菜過來,龔賴兩人推門而入,羊峰聽有異響,忙閉目裝睡,他只道這飯菜是送給自己的,但過了良久,只聽見有人在房中“吧嗒吧嗒”地吃飯喝湯,卻沒人來理會他,時不時會有一股飯菜香味飄入他的鼻中,不免嘴裡生津饞涎不絕。
“喂,喂,想必你也餓了,快起來吃飯!”他餓了一夜,早已恨不得馬上便有飯吃,只是怕被兩人知道自己偷聽他們對話,是以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此時聽得那姓賴男子呼喊,又感覺到有人在推自己身子,忙裝出一陣被噩夢驚醒的震顫,扯著嗓子道:“啊……我這是在哪裡?”龔賴兩人見他嘴角流涎,只道他熟睡至斯,都相顧而笑。
羊峰揉眼看了那姓賴男子一眼,不禁嚇了一跳。只見那人黃蠟麵皮,五官奇醜,鼻上長著一顆蒼蠅大小的黑痣,那黑痣上生著一小叢雜草般的鬍鬚,羊峰心道:“他媽的,我不相信世上還有比他更醜的人,不知他媽的是怎麼把他生出來的?”羊峰怕被他影響食慾,不敢多看,轉眼向那姓龔的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