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枯葉打著旋落下,雲翳蔽日,短暫的詫異過後,聞致臉上的氣定神閒漸漸消沉。他繃直了身子,問:「你說什麼?」
明琬道:「回蜀川故里,為先父守靈。承先父之遺志,完善藥經,立志著言。」
聞致幾乎是字眼磨成刀從嘴裡吐出:「去多久?」
明琬攥緊了鞦韆繩,想了片刻,誠然道:「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了,不管是我還是你。或許,彼此之間都需要時間冷靜。」
聞致顯然曲解了她這番話的意思,若是雙腿正常時,他必定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將她狠狠逼在牆角質問。
但他站不起來。他只能握緊袖中的雙拳,用憤怒掩飾慌亂,色厲內荏道:「你要和離?想都別想!」
明琬只是平靜地看著他,額頭抵在鞦韆繩上,側首道:「你看,我只是沒有定下歸期,你便如此生氣,當初我被你圈在府中遙遙無期的時候,你可曾想過我是何感受?我不怕等待,但我怕永無期限的等待……」
聞致張了張嘴,復又閉上,涼薄的唇壓成倔強的一條線。
他沒法解釋,他給不了期限。
他是個站不起來的、失去承爵資格的殘廢,而他的敵人強大狡詐,有著全長安城最堅硬的防備和鎧甲。這條路太長、太艱辛,連他自己都看不到復仇之路的盡頭在哪……
他固執地將明琬圈在身邊,因為那是他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了。保護是真的,佔有慾也是真的,或許還有一點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複雜情愫,只是他忽略了,明琬並非死物,怎麼可能像一塊石頭一樣被他圈在府中五年、甚至十年?
或許有更好的辦法,但是他拒絕。
所有見不到明琬的方法,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心潮翻湧不息,聞致的眼中也像是醞釀著風暴,青筋隱現的手推著輪椅向前,沉重道:「明琬,你想清楚!離了我你還能去哪?」
明琬的心驟然一疼,這世上最愛她的阿爹已經去世了,她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她垂下眼,顫抖的睫毛顯出憂傷的樣子,輕聲道:「我有手有腳會醫術,良醫無論在何處都是千金難求,為何離不開你?真正離不開別人的,是你才對吧。」
聞致驟然一窒。
他繃緊了下巴,幽黑的眼睛死死盯著明琬,彷彿這樣就能讓她妥協。他道:「你見到了李緒的腰牌,離了府,他會殺你。」
不可否認,這是個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她也一直是這樣相信的。
「聞致,你知道麼?關在侯府中的那四個月,我一直覺得哪裡有問題,只是不曾細想過,直到阿爹去世,我跪在靈堂中,忽然就明白了……」
明琬眼睛濕潤,望著輪椅上氣勢凌寒的聞致道:「若李緒因為腰牌之事要殺我,那也應該趕在我從太醫署回侯府的路上殺我,因為一旦我和你見面,將腰牌之事告知了你,他再動手便毫無意義了。你該知曉的皆已知曉,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見到聞致面上細微的情緒變化,明琬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退一萬步說,李緒想要利用我要挾你,所以你才擔心他會對我下手,那你全然可以將我秘密送去一個遙遠且安全的地方,逃離是非之地,豈非比在長安李緒的眼皮上苟且偷生要更安全?李緒那樣的人,排兵布陣皆是用在刀刃上,他或許對我起過殺念,但絕不會在我身上浪費絲毫多餘的經歷。」
明琬深吸一口氣,道:「更何況,我很清楚世子的智謀,你若想將我藏得遠遠的,李緒必定找不到……可是你沒有,依然固執地將我圈在身邊,究竟為何呢?」
明琬等了這個答案快半年,她想,今日是她最後一次詢問了。
但聞致只是看著她,眸中幾度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