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剛從聖約翰大學畢業。”
張靜老點點頭,看了看之琬說:“好,好,神情和吳夫人少時很像。當年我和菊翁在去法國的郵輪上相識,吳夫人還是位新嫁娘,有時獨自默坐,神情也是這般。”
吳霜聽了,眼眶一紅,忙抽出一方手帕捂在臉上,印了印眼角,要張口又說不出話來,只是感激地點點頭。夏陽和之琬上前一邊一個扶住。紫菀父親過來,看看滿堂的來賓,對張靜老說:“靜老,天氣熱,人又多,這就開始吧。完了好早點回去,你老身體也不好,別把你老累著。”
張靜老點點頭,紫菀父親咳嗽一聲,示意大家安靜,說:“請靜老致悼詞。”躬身請張靜老作祭。先默哀三分鐘。
之琬作為親屬,站在左首下方。看著這個祭奠場所的設定,可說簡陋之致。這裡原是喬家的大客堂間,只是把桌几椅凳都撤走了,好站下更多的客人。廳上沒有扎紙幡,沒有搭靈棚,沒有紙馬紙轎等冥器,只在四壁上掛了許多的輓聯,白紙上的字型真草隸楷都有,一時也看不過來。沿牆一溜是許許多多的花圈,擠著挨著,不知有多少。中間都是一個斗方,寫著一個“奠”字。沒有和尚放焰口,沒有道士做道場。而來祭奠的客人,一人一身黑衣服,臂上一圈手掌寬的黑布,胸前一朵小白紙花。有一些女賓也站在男人們中間,落落大方,絲毫不見羞怯。穿的和吳霜差不多,都是黑色的長至腳面的旗袍,有的在頸上戴一條珍珠項鍊,有的則是領口的一朵寶石珠花。
以前戴孝都穿白色,現在好似都改成了黑色。怪不得夏陽和吳霜都說紫菀沒有這個場合穿的衣服,哪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家穿黑衣呢?
看來什麼都精簡了,繁文縟節都沒了,儀式規矩也沒了,男人腰間的扇袋香包都不見了,女人們的頭面也少到不能再少。之琬想,倒是不錯,男人不用給女人花錢置首飾,女人也不用給男人花心思做女紅。看來女人不用熬更費蠟點燈做針線做到半夜,想想以前自己除了大正月裡停一下針黹,哪一天不是從早起繡到掌燈?而至從到了這裡,沒有一個人叫她做過一點活計。除了病裡,怕也是真的不做了,才會沒人一提。自己那天補一下帳子,吳霜還驚奇了一陣。
在她胡思亂想間,張靜老的悼詞已誦完,由紫菀父親在致答謝詞,完了是向遺體告別。之琬這才發現他們身後還停放著棺材,棺蓋未曾合上,一個老婦人躺在棺槨裡,面容安詳。身上蓋著一床繡著萬字紋的薄被,雙手疊在胸前。臉上細細描過,眉淡臉瘦。之琬看著她,並不十分認得這人就是自己。到底隔著四十年的歲月,花一樣面容的少女成了白髮老婦,之琬與自身睹面不識,只餘莫名恐慌。再仔細一看,棺內之人雙手下放著一枚圓形玉璧,之琬頓覺眼前一黑。
夏陽一直守在她身邊,覺察出她有異,忙緊緊攬住,才沒讓她倒下,半拖半抱將她移後兩步。幸好完來賓都低頭繞著棺靈而行,或與吳霜夫妻兩人道惱。
之琬閉著眼睛,面前卻好似出現了自己的臉,雲鬢秀鬟,珠翠插髻,尖尖的下巴,杏眼桃腮,穿一身櫻桃紅的裙褂,那不正是自己嗎?那身櫻桃紅的裙褂是她親手做的,在新婚裡穿,上面用月色絲線繡著纏枝葡萄葉,雖是新娘紅衣,卻不富麗,只顯精緻。那之琬俯身看向棺裡的婦人,又抬頭與之琬相視。之琬心裡一喜,道:“你來了?帶我回去吧。”
但那個之琬卻看著自己發呆,搖搖頭,張張嘴,像是在說話,卻一個字也聽不見。之琬急了,叫道:“你回來!那是我的衫子,我的身子……你是我……你怎麼能拋下我,我在這裡怎麼辦?”那個之琬臉色同樣不快,露出陌生倔強的眼神,看向之琬再看看她身後,又在說些什麼,仍是聽不見。之琬急得哭道:“紫菀你回來!那是我的衫子,我的身子!”
那之琬愀然不樂,咬著下唇,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