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馬車將行,車簾被緩緩掀開,袁氏溫柔的擺了擺手道:“好了,快些回去吧,這日頭大,可別中了暑氣。”
站在臺階前的少女溫順的點了點頭,便見著車簾落下,袁氏的車先一步而去,當衛氏的馬車隨後行至門前,只見衛氏也含笑點了點頭,崔知晚見此也抿唇微笑,就那般安靜地目送馬車遠去。
……
馬車晃晃悠悠間,穿過了熱鬧的皇城,一路向出城的道路而去,越往京郊,喧鬧聲便越發被拋之腦後,隨之代替的,便是道路兩旁茂密而翠綠的樹林。
當車馬行到悟真觀的山腳下,便能聽到敲撞的鐘聲彷彿環繞著整座青山而下,餘音嫋嫋,只遠遠間,便得到了心靈的洗滌。
袁氏與衛氏先後下了馬車,剛站穩,衛氏便極為懂事的上前來扶住了袁氏的手臂,袁氏側首含笑間拍了拍衛氏的手,二人這才拾階而上,身後則亦步亦趨的跟隨著陪侍的丫頭。
耳邊的鳥雀聲婉轉清脆,忽而響在這邊,忽而又聽得翅膀“撲稜”一聲響,便又響在了更近的地方,腳下的石階隱隱生出了青苔,翠綠的落葉薄薄的鋪灑在上面,輕輕踩下去,倒是軟而舒服。
因著石階兩旁皆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高大樹林,因而即便此時日頭漸毒,可真正透過樹葉落下來的斑駁光影,也早已沒了最初的熱意,反倒是一陣一陣的微風從山谷中徐徐吹來,令人更加神清氣爽。
眼見著“悟真觀”三個字豁然眼前,已然有幾分喘息的袁氏總算是站定了身子,衛氏體貼地替袁氏順了順背,二人這才提步而入。
即便是這般暑熱之時,來到悟真觀的信男信女仍舊不少,人影穿梭間,袁氏與衛氏進入了大殿,隨著道人輕敲引磬,清靈的震顫之聲隨著殿內的香火氣息微微盤旋,繞著殿中的簷柱而上,一點一點的消散,袁氏虔誠地理裙下跪,敬畏地將頭抵地,行下三禮後,雙手微微合十,闔上眼來,嘴唇翕合間,默然說著什麼,看起來分外寧靜。
而此時的衛氏默然立在那兒,看似無常,卻早已是心亂如麻,明明是此刻已入了六月,可她掩在袖籠下的手卻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只能緊張而故作鎮定的絞著,努力讓自己不起一絲異樣。
如今的她不知道將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但隱隱的預感告訴她,必是於袁氏不利之事,微微抬眸間,看著一臉平靜的袁氏,她的心中仍舊還盤桓著幾分複雜之情,正因為袁氏對她的信任,崔文程對鄭文的器重,讓她根本無法正面去迎接袁氏那一如既往慈愛的目光。
可她卻依然要佯裝無事,不敢讓袁氏察覺出絲毫的不妥來,此刻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響著息德那夜的話,她很清楚,自己的命,自己一家的命都是洛王殿下救來的。
而她得以嫁給如今的鄭文,更是因為洛王的恩賜。
即便,她的夫君自始至終也不知,自己的枕邊人是洛王的一枚棋子,或者說,是細作罷了。
“阿央?阿央?”
陡然的呼喚聲讓思緒漸遠的衛氏微微一震,當她恍然轉過頭,卻是看到了袁氏略帶擔憂的眸子。
“你這是怎麼了,喚了你幾聲也不見應?”
說話間,袁氏伸手用絲帕替衛氏擦了擦額際,哪知衛氏一時未回過神來,不由朝後退了兩步。
袁氏見此手上一僵,隨即更為關心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一頭的汗。”
衛氏聞言不由抬手輕撫額際,低眸間,這才看到掌心已是浸著密集的汗意,僵滯間,只得強自鎮定的抬頭虛弱道:“許是中了暑氣,這會子只覺得有些緩不過神來。”
袁氏聞聲上前抬手自然地用手背貼上衛氏的額頭,溫熱的手陡然觸及到衛氏冰涼的額頭,只這一瞬,衛氏心中微微一暖,卻是覺得心重更添了幾分痛苦與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