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侍奉成貴妃這麼多年,即便不用我說,也能猜到了。”
顧硯齡一邊說著,一邊懶懶將放在案上的手爐抱在手中,似是隨意低首,指尖捻著那枚小銅匙,輕輕撥弄著手爐裡的銀霜炭灰。
“當年的洛王年方七歲,原本因為成貴妃跌落池塘時,從母胎裡帶來的寒疾已然被孫琦調理的有好轉之勢,只可惜,病人得愈,於醫者仁心自然是好事,於成貴妃如何,無需我說,你也明白”
座上的女子說著唇角含著三分玩味,緩緩抬起頭來,淡然看著眼前的隨月道:“成貴妃想要孫琦悖逆醫德,向那時尚小的洛王用虎狼之藥,孫琦不肯,成貴妃已然不快,後來因著元皇后對孫琦醫術的信任,便是連東宮太子妃殿下的胎,也是由孫琦來照料,成貴妃想要以你要挾於他,對長孫殿下不利,孫琦無法,便只得佯裝順從,卻是故意尋了聖駕駕臨長春宮之時,當著陛下的面,求得賜婚,逼得成貴妃不得不將你放手,他,是想要帶你脫離虎口”
顧硯齡的聲音輕緩而認真,彷彿指尖輕輕撥過琴絃,落塵頓然浮起,餘音震震。
聽到這裡,隨月的一雙手漸漸冰冷,而那抹寒意一點一點沿著手腕蔓延至她的全身,時隔這麼多年,她竟才知,那一場請求賜婚的背後,於他是如何的艱難與不易。
他寧願一人揹負這麼多,卻是不肯告訴她,讓她一同分擔。
“成貴妃是如何的性子,你比我更明白,孫琦知道如此多的事,卻又不肯為她所用,若是能保下命來,只怕比登天還要難。”
話說到這兒,似乎也沒必要再多言了,一切都再明白不過了。
所以,成貴妃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她!利用她逼迫孫琦,利用她的婚事,殺盡了孫琦一家。
這倒是像極了她那位好主子的狠絕性子,看似溫柔良善,卻是事事做絕,不留下一點痕跡。
明裡,佯裝被逼放手,將她許給孫琦,卻是在孫琦請孫家二老入京時痛下殺手,只因為怕留下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抖落出她那些不堪而惡毒的心思。
為何他會那般傻,傻得去相信宮中這些歹毒如蠍的女人。
隨月雙手發掙,緊緊的攥著,猶如一個站在懸崖邊緣,絕望而又孤獨的人,埋頭間,鬢髮早已散亂下面,昏黃的光芒透過燈罩落在她的臉上,卻是更顯慘白孤獨。
這一刻,屋外的風雪似乎來得更沉了,凜冽的東風“嗚嗚”猶如鬼嚎一般拍打著窗戶,幾乎能聽到窗戶紙沙沙作響,耳畔漸漸傳來雪花簌簌下落之聲,而此刻癱軟在地上的隨月,卻如同坐在外面的雪地上,周身漸漸冰冷,寒涼,彷彿連體內尚還溫存的血液也漸漸凝結成冰,沒有了一絲溫度。
“即便是到了如今,你還信命麼?”
上座的顧硯齡呢喃出聲,話語輕巧如燕翩躚,不帶起一點波瀾,只見她緩緩站起,不緊不慢地走到窗邊,輕輕開啟窗,風夾著雪花吹落入屋,讓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都說,人在做,天在看,王氏做了這麼多,似乎這天還未看到。”
窗下的顧硯齡微微抬頭,靜靜地凝望著這夜色,偏首間,姣好的側顏溫柔而恬靜,眸中微微泛著暖意,猶如親暱的低喃般,卻是難掩唇角的譏誚與冷淡。
一句話,彷彿一顆小小的石子,卻是激起了隨月心中那千層萬層的波浪。
眼前的長孫妃說的沒有錯。
壞事做盡的人,如今尚還在北宮裡悠然度日,指望著日後母憑子貴,位極人上。
可真正仁善的孫琦,卻是一家皆死於這些人之手,前程盡毀。
為什麼?
倏然間,一聲輕笑溢位,卻是冷冽而漠然,隨月蒼白的臉上,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寂靜中,她緩緩撐著身子站起來,整了整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