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得衣袂作響,韓振只將目光停留在那一地的月光之上,負手而立,只微微一鬆,手中的那頁紙便會毫無力氣地被吹得遠遠的。
但在默然間,韓振的手卻是將那頁紙捏的越來越緊,只覺得手中,似乎也越來越沉重了。
轉而間,在這蕭瑟而起的冷風中,韓振轉而朝案邊走去,抬手間,那頁紙被送到燭火之上,隨著秋風的吹晃,火舌吞滅的更快,幾乎一卷,便將那頁紙吞噬的乾乾淨淨。
在那飄飛的灰燼中,在那搖晃明豔的火舌中,韓振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了那個畫面。
雖是數年過去了,可在無數個夜裡,他總會夢到那一夜,那個決絕的女子,以最為壯烈的方式,在他眼前消失。
他的手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一生殺戮的他不是一個好人,但他,也不想做一顆無心的壞人。
或許,這是他欠她的。
該還了。
寂靜中,韓振的眸子越發沉默,氤氳著幽深而暗的光芒,只預設看著那搖晃的燭火,彷彿陷入其中。
……
正如馮唯所預料的那般,從當朝首輔嚴惟章被召去乾和宮的那一刻,便是又一場腥風血雨的開始。
當夜,嚴惟章便被革去一切官職,打入詔獄,而在接下來,許久未曾出山的錦衣衛再一次奉召,前往貴州龍場以迅雷之勢將還在那兒悠然自在的嚴厚昭送進了詔獄,就在這人心惶惶,嚴黨不安之時,錦衣衛指揮使韓振率先彈劾嚴氏父子黨同伐異,陷害忠良,以至於當年的首輔張閣老死於非命。
只這一瞬,便如同將一塊幕布撕開了一塊,接連著,憎惡嚴黨多時的官員皆被帶動,聯名上報,為前任首輔張懷宗喊冤,更批駁嚴氏父子為人奸佞。
漸漸地,當年那《汲水集》一案漸漸被人們再一次翻起來,在這人心合力之時,建恆帝授命顧正德重查此事,並由謝昀和韓振從旁輔助,不過七日,便將從前事情起始查了個乾乾淨淨。
在人們的期盼聲中,張氏一族沉冤得雪,建恆帝震怒之下,命司禮監掌印太監前往詔獄奉命斥責嚴氏父子二人,隨即下發詔令,為張懷宗平反,追封其為“柱國”,賜字“忠”,並恢復張懷宗之妻為一品誥命,另對張懷宗那個寧死不屈的嫡孫女,建恆帝也大加讚賞,追封其為寧玉縣主,併為其立下牌坊,豎在張府門前,為後世瞻仰。而張懷宗與家人的棺槨也都被遷入祖園之中,得享香火。
對於皇帝這一番舉動,朝中官員,坊間百姓無不是高呼“聖明之君”,可謂是,對嚴氏父子有多憎惡,對當今的皇帝便有多敬重。
隨著嚴氏父子的再一次被打壓,莫說是非嚴氏一黨的人,便是嚴氏一黨的人,也為了把自己擇出去,都馬不停蹄地上書彈劾嚴氏父子,彷彿只有這般,才能洗清嚴黨的嫌疑。
因而接連半月,被搬入乾和宮的彈劾奏疏幾乎每日都要裝上七八箱,每一本都能謾罵,批駁出不同層次,不同境界來,更有一國子監的學生,因為寫了一封謾罵嚴氏父子的上書,其中雖未有一個市井之中的罵字,可那文章的功力,足以抵得上戳著嚴氏父子的脊樑骨訓斥了。也正因為此,此學生的上書被世人封為“天下第一罵”,從而享譽全國。
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許多曾經與嚴氏父子有所聯絡的朝臣皆稱病休養,即便下了朝,也是迅速回府閉門謝客,可即便這般,被請進詔獄的人,也是一個接著一個。
正如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又一個嚴黨拉下馬後,不論是高官,還是小臣,都將嚴黨一派的罪責吐了個乾乾淨淨,最後由三法司審問下來,竟足足列下了十二大罪狀。
這一次,牽連之廣,幾乎遍佈半朝的官員。
建恆帝聞聲既驚又怒,在這雷霆之下,嚴氏父子便沒有崔文程那般好命了,皇帝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