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人一眼。老人的表情中既沒有開玩笑,也看不出有什麼惡意,完全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難道在這裡,掃墓就是對墓地的糟踐?”文緒用手捋了捋溼漉漉的頭髮,把臉板得跟石膏像一樣,回了守墓人一句。 守墓人原本就駝著的背這下彎得更厲害了,他卑屈地朝上翻著眼睛,嘴裡嘰裡咕嚕地像是在辯解著什麼。 “你說什麼呢?”文緒質問道。 守墓人答了句:“沒什麼。”然後揮揮手,回屋子裡去了。看來,他不怎麼歡迎文緒的到來。 無名的小山包上栽種著三棵櫻花樹,從這裡往下走,有一片茂密的竹林,那裡是墓地與住宅區的分界。地上鋪滿了石子,在炎夏的陽光照耀下反射著點點白光的墓地就像一所精密機器製造廠一樣,被拾掇得看不到一丁點垃圾。而走近竹林,雖然仍是同一墓地,情形卻完全不同,明顯處於無人管理的狀態。枯葉滿地,積了厚厚一層,也沒有人來打掃,幾株枯死的竹子仍舊豎在那裡,同青翠的竹子爭著陽光。地上立著一塊牌子:“請勿亂扔垃圾”,可是形同虛設,空飲料罐、舊雜誌、破損的塑膠管子、沒有輪子的腳踏車、生鏽的冰箱等等散亂了一地。 文緒不由暗暗吃驚:難道這裡是墓地兼垃圾場嗎?竹林的斜坡下面是一片空地,大概是有人先往這裡丟棄垃圾,接著就有人抱著惡作劇的心理將冰箱、腳踏車等大件垃圾也都扔到了這裡,慢慢地這墓地的一角就變成了垃圾場。 垃圾場本來就是一切物品的墓地,莫非有人想借題發揮,將垃圾場和人的墓地混為一談?難道因為人死後也成了垃圾,所以這裡就不必討厭垃圾場了嗎? 文緒想到這裡,不由得更加不滿起來。想不到常盤家的墓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 竹林有一小塊空地,那裡豎立著一個約兩米高的門柱,鐵柵欄早已壞掉了,空飲料罐一直扔到了死者的聖域。 這裡就是常盤家的墓地。 雖然一片荒蕪,但面積有一房一廳般大小的墓周圍總算還鋪有細石子,兩米來高的墓碑上還能清楚地看出“常盤家之墓”的字樣。墓碑兩旁豎著石燈籠和如來佛像,竹林濃蔭的綠色、生長在石子縫隙間的雜草的綠色,還有附在石子上的厚厚的青苔的綠色,似乎暗示著要讓死者在此長眠。不過,文緒卻注意到了門柱背後被人用紅色噴漆塗了幾個字,這些字彷彿讓人直觀地看到這個家不祥的過去。 門柱上這樣寫著:“讓無恥者永遠葬身此地!” 文緒又在門柱旁邊找到一塊埋在地裡的石頭,上面也用白色噴漆塗了卐和☆兩個標記。一定是有人知道了這座墓的主人是誰,所以給他塗上了納粹分子和猶太人的雙重烙印。 這裡就是父親的墳墓。 即使墓中沒有父親的屍骨,但只要石頭上刻有父親的名字,那些極不恭敬的掃墓者就會前來破壞。母親雖然稱呼父親是“不務正業的人”,可言語之中到底還包含著些許愛意。而親眼目睹父親的墓,文緒竟一點也看不到人們對死者的崇敬,只有赤裸裸的憎恨。 難道是有人想用這些塗畫和標記,將人們對他的記憶也一起埋葬掉嗎? 文緒在父親的墓碑上澆了些水,然後試著用枯竹枝將噴漆颳去,可怎麼也刮不掉。她又把指甲、鞋底以及石子等當成工具,依然難以除掉。 文緒喪氣地坐在石頭上,心想這真是一次令人沮喪的相會。母親每次提到父親時總是千仇萬恨一起湧上心頭,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