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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也不放過你。”家義說:“我已經賭咒發誓,咋還會騙你?”李蘭茹這才鬆開手,輕聲說:“他們打你的時候,別叫他們把頭打壞了。你是個教書匠,等這事過去,你還得用腦筋。”家義感動地騰出一隻手把她摟進懷裡,他覺得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直到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了他心愛的妻子,現在他的心靈深處已經和李蘭茹融為一體。

他抱著汪蘇上了坡,又摟著在臉上輕輕親了一下,才交給李蘭茹。他臉上的表情比來時平靜了許多,眼光也不再躲閃了。他跟李蘭茹說:“我不能送你了,我倆得分開走。”李蘭茹說:“你先走。”家義就順著坡往北去了。

李蘭茹看著他的身影拐過清真寺,漸漸消失在夜色裡,突然被一陣巨大的空虛壓倒。她抱著汪蘇,坐在菜園外的坡地上,伴著河水的嘩嘩聲,壓抑不住地哭泣起來。城裡偶爾傳來一兩聲響,像是槍聲,又像是爆竹。紅衛兵分出了革命派和保皇派,兩派之間水火不容。省城武漢七月二十日發生了震動國內的“七二○”事件,茅山的革命小將也受到鼓舞,竟至於兵戎相見。他們衝擊軍事機關,成為擁有槍桿子的烏合之眾。派與派之間為了示威,竟然用雷管和炸藥製造爆炸事件。有的在城牆上掏個洞,將炸藥放進去,點燃了,轟一聲巨響,長自己的志氣,滅敵人的威風。一時間,整個茅山草木皆兵。天色一暗,家家就關門閉燈,非有要事,不敢外出。李蘭茹卻不知害怕,身邊世界的混亂和危險,遠沒有家義的話給她造成的恐懼強烈。這時她才明白,家義和益生堂並不是兩回事。益生堂就像他背後拖的一道影子,不管他走到哪兒,只要有陽光,影子就會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不管能不能被接納,從她和家義結婚的那一天開始,就等於一步踏進了益生堂永遠難以擺脫的麻煩裡。她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和不安。

汪蘇被她的哭聲驚醒,害怕地叫著要回家。她這才止了眼淚,抱著她,順著坡一步步往南去了。

半個月後,家義因為造反派日益為各自陣營的利益大傷腦筋而無暇顧及,漁翁得利地回了家,但李蘭茹卻因為他的牽連,不久被單位派到地區去辦學習班。界限總是需要劃清的,不主動劃,就會被動地被重新排隊。

汪蘇、汪若第一次隨家義住在學校。老房子光線不好,白天也很幽暗,屋裡的書和什物總是混沌一片。汪蘇時常看見家義坐在窗前,既不寫字,也不看書,兩眼怔怔地看著窗外,無言地坐上很長時間。這時的小屋不僅顯得幽閉,連氣氛都有些沉悶。即便是懵懂無知的孩子,汪蘇也感到了心裡的壓抑。

到了晚上,家義出去開會,汪蘇、汪若被他反鎖在屋裡。汪若剛剛點了牛痘,胳膊已經潰爛得顯出裡面的紅肉。晚上,化膿的傷口疼痛難忍,無法入睡,需要汪蘇舉著胳膊不停晃動才能減輕疼痛。一旦停下,她會立刻在睡夢中驚醒,開始哼叫。汪蘇不滿四歲,卻要在睏倦至極的清醒中,一邊替汪若晃動胳膊,一邊恐懼地豎著耳朵。外面不斷傳來的嘶喊和風吹動大字報發出的嘩嘩聲,讓她心驚肉跳。石頭場子裡偶爾有腳步聲響起。她激動地心跳著等待它走近,再走近,然後又失望地聽著它漸漸遠去。這樣一次又一次重複,直到腳步聲在門外停下,傳來鑰匙捅進鎖孔的聲音,她的等待和傾聽才會戛然而止,然後睏乏至極地酣然入睡。

家義絲毫不知道汪蘇在經歷這樣的煎熬,也沒有發現孩子在一天天變得委頓,眼神充滿畏懼。直到有天半夜,他被身上熱烘烘、溼溻溻的感覺弄醒,起身往身下一摸,發現汪蘇把半張床都尿溼了,他才知道孩子是在怎樣的困境中掙扎。他一邊喊“汪蘇,起來”,一邊拍打她的身體,想讓她醒過來。汪若被吵醒開始哭,汪蘇卻還是睡得如死過去一般。他只好把兩個孩子挪到幹處,自己溻著尿溼的地方,一夜迷糊到天亮。

早上起來,家義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