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來自於臨東白氏的少年,神色冷漠,沉寂不語。
他不善於言辭,他也不善於跟人交往,但他並非草木。
在他眼中,閃過一縷黯然。
這些時日,這個營帳之中的幾人,歡聲談笑,互相調侃,相互幫助,儘管自己沒有融入其中,但卻也並非沒有受到感染。
現如今,這個營帳之中的人,都已死了。
白孤魂看著石衝的屍首,微微蹲下身子,抽出了那一根箭矢,將他雙目合上。
之前他就已經救過一回這名為石衝的少年,儘管石衝並不領情,但他也並未惱怒,依然平淡,並且,在心裡頭,他也並非沒有對於伍長等人陣亡的悲傷。
“你……”
白孤魂話到口中,終究沒有開口,只是搖頭。
他看著這根染血的箭矢,感應到了發箭之人。
他取過了一柄強弓,轉身走出營帳。
他一向少言寡語,但許多事情,不可說,但可做。
如今,他也想要替這少年,報這一箭之仇。
章八零四 對與
這一日,鄧隱一批兵馬來犯,但只是以探查虛實為主,先是一輪箭矢射過來,稍微交手,便即退回。
雙方都沒有太大的折損,也僅百餘人死傷。
“鄧隱這回,又是襲擾。”
姜柏鑑微微閉目。
上一次是書信過來,動搖人心,並暗中散播訊息,試圖使蜀國君臣猜忌,產生動盪。
這一次又是前來襲擾,作為試探。
這屢屢不斷的試探,若是放在之前,必要推測鄧隱是否有什麼另類的佈置,或許有其他什麼想法,也就無法分心。
但此刻想來,鄧隱這是給陳芝雲作掩護,吸引了自己這邊的關注,讓自己無法分神,也就忽略了陳芝雲行事。
“大將軍。”
外邊傳來聲音,道:“這是謝三將軍統計的傷亡人數。”
姜柏鑑道:“拿上來罷。”
進來的是一員小兵,貌約十五六歲,顯得十分稚嫩,只是臉上帶了一道刀傷,血痂凝結,還未成疤。
姜柏鑑從他手裡接過摺紙,看了他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兵低聲道:“回大將軍,屬下姓周,叫做週五。”
“週五?你多大了?”
“十六。”
“虛歲?”
“是。”
“還年輕……”姜柏鑑點了點頭,他看了那小兵一眼,說道:“待會兒你去後邊取藥時,讓醫官給你看看,不要留下疤痕了。”
“這……”那小兵怔了一下,道:“醫官們都十分繁忙,這點小傷他們不會管的。”
“就說是大將軍的意思。”姜柏鑑說道:“好歹年紀輕輕,總不能這就留下疤痕了。”
小兵聞言,忽然眼圈兒發紅,又想起那些倒在戰場上的夥伴,心中竟是十分悲切。
姜柏鑑執掌軍中多年,大約能知這小兵心中的情緒,不禁也有些感染。
十五六歲的年紀,最是多愁善感,承受了這許多的生死,承受了這戰火的殘酷,承受了世間的冰冷,也不是尋常少年可以堅持下來的。
往年也不知道多少個年輕士卒,遇見這腥風血雨,或是在戰場上呆如木樁,成了活靶子一樣,或是嚇得瘋瘋癲癲,再無機智。
真正能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才是精銳。
這個小兵,也算是精銳之一了。
“戰事不會長久的。”
姜柏鑑忽然說道:“無論是對他們而言,還是對我們而言,長久的攻防都吃不消,而我們不可能退卻,所以,到頭來,梁國會退的,你不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