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分鐘,小朋友們都已經去階梯教室集合準備節目了,只剩下一堆家長坐在教室裡,和周圍認識的人互相寒暄交談,氣氛十分融洽。
進入教室後,時添和周斯復不約而同地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一左一右在黑板前唯一的兩個空座位前坐了下來。
周圍的家長們年紀相仿,聊得話題也都差不多,不是聊孩子的學習成績和各種興趣班,就是聊夫妻倆的職業工作和家長裡短。唯獨只有他們倆,除了各自抱著手一言不發,一身西裝也在人群中尤為突兀,顯得和班裡的所有家長格格不入。
不知過了多久,周斯復終於打破沉默,率先開了口:“我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倆也是坐這個位置。”
“……嗯,”時添放下兩隻手,身體微微往前傾,臉上的神情仍有些不自然,“我坐你前面,你個子最高,所以坐最後一排。”
微勾起唇角,周斯復的視線越過前方一對夫妻的肩,遙遙望向了講臺中央:“誰能想到,十多年以後,我倆又重新坐在這裡,等著給兩個小朋友開家長會。”
“不好嗎?”
時添的語調有些淡,“這種機會也不多,我這輩子估計沒什麼可能參加家長會了。”
聽到他的話,周斯復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瞬間的僵滯。
緩緩斂去唇角笑意,他的視線往下微垂,停留在了時添交錯搭在課桌前的兩隻手上,似乎隱隱有些出神。
過了一會,時添聽到周斯復再次開了口:“你知道嗎,羊羊不是鄭姐的親生兒子。”
時添身體一震,偏過頭望向他:“……什麼意思?”
周斯復臉上沒什麼別樣的情緒,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鄭瀅沒有生育能力,不能懷孕,羊羊是她和我大哥領養的小孩。”
“祁正一直盼著能有個直系孫子輩,將來繼承他龐大的家業。”他說,“他們都說,祁正一定是受到了什麼詛咒,不僅他的三個兒子全是同樣的性取向,外嫁的女兒好不容易生了個女孩,還是先天性唐氏綜合症患者。”
“我大哥是這一輩名正言順的繼承人。為了讓祁正有充足理由將公司交給他,也為了讓老一輩放心,在得知聯姻的妻子無法生育後,他立刻勸說鄭瀅去領養了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騙祁正是他的親生孫子。”
時添略有些被噎住:“……那祁正現在知道了嗎?”
“鄭瀅對祁正說出了真相。”周斯復緩緩靠在了椅背上,“這也是她能夠順利離婚的重要籌碼。”
“整個祁家,只有鄭瀅真心將羊羊當自己親生兒子,他們根本不在乎羊羊的死活。”
沒等時添再次出聲,周斯復已經用平靜無波的語調接著說了下去:“十天,我當初也是被我爸從孤兒院領養的孩子。”
“……”
時添知道,周斯復口中的“爸”指的並不是祁正,而是將他從小養到大的周律師。
他微微張開口,一時間卻有些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對周斯復說點什麼合適。
從認識周斯復那一天開始,關於自己的身世,這人就一直當作一種禁忌,閉口不談。當年在學校裡,除了他,任誰拿這件事對周斯復開玩笑,都會被周斯復揍得鼻青臉腫,連媽都不認識。
他不明白周斯復為什麼突然將話題從羊羊轉到了自己身上,但還是沒有選擇插嘴,只是坐在一安靜地聽著。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自己或許不是最瞭解達諾菲總裁的人,卻一定是最瞭解身旁人過去的那個。
——那個肆意、張揚、無憂無慮的少年周斯復。
好像除了自己,沒有人會聽周斯復說這些了。
“我以前總在想,以後一定要和我愛的人領養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