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他帶江湖去博多新記吃飯的那回,他知道她的狀態不好,雖然終於說服他這個冤大頭又出錢又讓出股份。
可以看出,江湖不是個很善於穩定情緒的人。但今次見她,大大進步。
廠內形勢尷尬燥亂,她淡定地冷靜地旁觀著,然後把一顆一顆棋子立好,不疾不徐。
她是把狀態調整好了。
“騰躍”能讓孤雛重新振翅,也算他的一件功德。
徐斯吐了幾個菸圈,預備掐滅了菸頭,坐入車內。
江湖的身影隱約出現在工廠的另一頭,忽而就停住了。
徐斯的目光跟著她一起停下來。
工廠的一處角門在朦朧夜色裡悄悄被開啟,有人踩著一輛黃魚車駛了出來,後頭還跟著一個人。
江湖很快地閃到了徐斯看不到的角落內,而徐斯也本能地把車窗搖了起來。
黃魚車上滿滿當當裝著很多麻袋,讓踩車的人不時弓腰,氣喘吁吁的樣子,跟著的人就手推了推車尾。
兩人一車慢慢消失在黑夜裡。
江湖從角落裡走了出來,但是還站在燈光的死角內,不仔細看不會看到她走了出來。但徐斯能分辨出那個影影綽綽的身影。
江湖走出來時,把眉頭皺得很緊。
跟在黃魚車後面的那個人是劉軍,至於劉軍為何出現在此時此地,江湖還不清楚,但如此鬼鬼祟祟,必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她握握拳,只覺得惱火。在現在的她看來,徐斯不是首要難纏的人物,劉軍才令人頭大如鬥。
這要怪她自己操之過急了。
前一個月初初上任,她滿懷激情,充滿希望。同幾個部門頭頭開會的時候,一時激切,就把對“騰躍”本品牌發展的計劃同大夥講了。
她在上頭慷慨陳詞的時候,下頭諸人中,跟著同聲同氣的恐怕只有嶽杉一個。
劉軍是當場就給了個不置可否的態度,講:“這個我們還要再研究研究,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先管好接來的單子再說。”
裴志遠是同一個態度,但在當場他沒有對劉軍的觀點表示贊同,而是講:“我們不可以本末倒置。”
一個會議就在微妙的火花中結束了。
後來江湖尋劉軍一同拜訪“騰躍”的老經銷商,劉軍不出意外地推三阻四。
江湖有好幾回因此氣得五內俱焚,都拼命壓下去了。今時今日,她再任性,也不會有人善意地去體諒她甚至順她的意。
這是現實,她既然深切瞭解,就不會再去糾結。
但這是一碼事,如今劉軍在深夜裡推著黃魚車裝載可疑物品出現則是另一碼事了。
江湖深深幾個呼吸,命令自己冷靜。
她轉到大馬路上騰躍的角門的時候,忽而就注意到了馬路對面的那輛車。
那應該是一輛雷克薩斯,銀色的,臥在黑魆魆的夜裡,像龜息的小獸。
銀色的雷克薩斯很快啟動,在極短的時間內加速度消失。
江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現在近十一點了,時間不早了,他在這裡做什麼?
她拆下箍著頭髮的髮圈,甩了甩髮。昏暗燈光下頭的,她的影子修長而美麗。
江湖一直知道,從初中開始,就會有男同學因為她的外貌抑或她的家世,向她示好。他們會在下課後為她買好酸奶送到她的書桌上,也會在放學後請她吃冰激凌。
而江湖,被寵慣了的個性,不會拒絕,欣然享受這些便利。
只有一個人不會這麼做,或者說,眼內從來沒有她。
他既不會用目光追隨她的身影,也不會放低身段迎合她的愛好。
江湖黯然。
既然他不會,其他人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