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條白底黑字的紙卷,頃刻間便將整座水墨閣掩蓋,如同再不見天日的牢籠一般。
蘭清漓直瞧著最後一張封條落下,才轉頭看向李寒,道:“李大人,不知大人可要帶小生前去明夜王府覆命?”
李寒看著他一怔,道:“這……王爺並未吩咐。”
蘭清漓抿抿唇,道:“王爺雖未吩咐,但李大人定然知曉該如何做吧?”
莫非一大清早將這大隊軍士調來,查封他這小小水墨閣,不就是要讓他見一見官家權勢,逼得他前去討饒嗎?
第17節:清漓吟(17)
討饒,或者痛悔!
痛悔不知權勢之可貴,痛悔昨日的不識抬舉!
李寒凝視他半晌,才點點頭,道:“好,你隨我來吧。”
在帶領大隊軍士邁步時,李寒忽又回過頭來,對著蘭清漓低聲道:“蘭公子,我家王爺並非不講道理之人,若公子不去忤逆王爺,定不會有損傷。”
換言之,若是再不懂屈膝服從的話,那就損傷難免。
蘭清漓眼底流露出淡淡諷意,點頭道:“多謝李大人提點,清漓自有分寸。”
再入明夜王府,越過煙波流水、繞過九曲迴廊,蘭清漓終於見到了莫非。
莫非此刻正斜斜倚坐在庭院的一架紫藤下,握著書卷看得目不轉睛。在他身旁几案上擺著一盞清茶,散出嫋嫋白煙。透過煙霧望去,莫非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垂落,俊雅的面容上帶著幾分笑意,似乎是對書上內容極為讚歎,也似乎是對將要發生的對話極有興趣。
蘭清漓獨自走到紫藤架下,俯身行禮,道:“小生蘭清漓,拜見王爺。”
“唔,起來吧。”過了片刻,莫非才放下手中書冊,懶懶看了蘭清漓一眼,取過案上清茶徐徐飲入。
春初時刻,滿架紫藤花雖然還未結苞開花,但那根根藤條柔軟而青嫩,綻著小小葉片,將清晨的日光分隔成一束一束,投到蘭清漓面上衣上明暗交錯,使得他面容更加淨白如玉、身形也更加清瘦羸弱。
蘭清漓並沒依言起身,只是抬頭望向莫非,道:“王爺,敢問為何要將水墨閣查封?若小生有得罪之處,還請王爺賜教。”
莫非淡淡一笑,挑眉道:“清漓呵,難道李寒並未將那紙公文予你看嗎?我記得公文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水墨閣並不是因我而查封,而是因經營贗品被封吧!”
蘭清漓一咬唇,道:“王爺,上京城中書肆何止千家,有哪一家不曾經營贗品?王爺以此為由查封水墨閣,清漓不服!”
莫非聞言一陣輕笑,有趣地瞧著蘭清漓面容,道:“官家權勢所在,想封便封。你再不服,又有何法?”
第18節:清漓吟(18)
說了許久,終於說到重點。
官家權勢,廣漫如天!
你若無權,不過是地上野草,任人踐踏!
蘭清漓眼底眸光一黯,無奈道:“王爺,清漓生來卑微,實不配享用那榮華富貴。還請王爺開恩,將水墨閣還予清漓。”
他心繫水墨閣,這番言辭已極其卑微,面上也微微現出求懇之態。對於蘭清漓來說,已是退避到了極致。
莫非看在眼裡卻並不動容,反而懶懶起身,向他走近數步低頭笑道:“清漓呵,並非本王逼你。只是這世間法則便如此,你無權無勢,那就得任人宰割!”
莫非的氣息在蘭清漓頭頂拂下,帶來幽幽茶香。蘭清漓只覺額前髮絲一根根敏感到了極點,可以聽出莫非語中的所有惡意與嘲弄。可是,他跪在地上,卻是半點方法也沒有。
為什麼,莫非一定要逼他去做官?
難道,水墨閣最終只有棄捨一途嗎?
閉了閉眼,蘭清漓低頭靜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