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知,寧安侯府的庶務怕是僅給她練練手罷了,哪天宋觀塵這位世子爺決定回去接手定國公府,那必然是一場「大戰」。
暫且管不了那麼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先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才是正理,而她內心所謂的「自個兒」,除了自己之外,當然還包括宋觀塵,夫妻本是一體啊。
而與寧安侯府的中饋和內外庶務一比,「幻臻坊」裡的活兒便顯得輕鬆許多。
不只輕鬆許多,蘇練緹甚至覺得她每隔五日回「幻臻坊」一趟,與師父、師弟和幾位管事商量坊中營生,帶著師妹和手藝高超的織工繡娘們討論針法、織法,有時靈感一來也畫畫新繡樣、設定新織圖,甚至動手改良織機等等……這些活兒在她眼中不是活兒,是一件件有趣的樂子。
喜歡歡「幻臻坊」的一切。
喜歡她即使成為侯府夫人,回到坊中,大夥兒仍拿她當以往那個未出閣的蘇大姑娘對待。
一切還能如昔不變,全因她嫁的那個男人兌現了他的承諾,任她自由。
她喜歡他,宋觀塵,她喜歡她家侯爺。
「師姊你這……這親手繪製的飛天玄女圖繡樣,咱東瞧西瞧、上看下看,怎麼都覺這玄女的臉長得跟師姊夫頗像啊頗像?」
小姑娘家的聲音清清脆脆充滿朝氣,從「幻臻坊」的繡樓裡傳出時,文質彬彬的俊秀公子恰巧信步逛到樓前。
後秀公子對於刺繡或織品其實毫無興趣,今兒個純粹是陪著家中女眷來訪,全因近日被求求、求得頗厭煩,才勉為其難來這兒一趟。
甫踏進「幻臻坊」便有專門接待的夥計上前招呼,如此他也樂得輕鬆,把女眷們丟給坊中的移計去安排,他可沒心思瞠那些裁縫針黹,繡花織布之類的無聊瑣事。
原本想把人丟下後到大街上走走,想想畢竟不妥,這才隨意亂逛起來。
「幻臻坊」的來客絡繹不絕,前頭大廳晃眼一描就有十來組客人,夥計們各司其職,一時間也沒人管他腳步往哪裡去,便任他逛到後邊繡樓的所在處。
忽地,一道如柔風分柳般的清雅女嗓帶嗔亦帶笑地回應小姑娘——「胡說!你師姊夫明明漂亮多了,而且渾身上下可嗅不出丁點兒女氣,景綿這話要被他知曉了去,欸欸……不好說啊不好說。」
這話引來滿樓繡孃的笑聲,笑音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同一時間,這話亦似擂鼓一般聲聲沉沉擊中俊秀公子的心窩,不是因為女子說了什麼,單純是為了這道女子嗓音。
他瞬間如遭雷擊,震得脊背發麻,耳內隆隆鳴響。
是誰在說話?為何那聲音一入耳便撩動心絃?
他本能去看、去找尋,一腳踏進繡樓內。
啊!找著了!
眼前女子盈盈而立,鼓鼓的胸脯,織細似不盈一握的腰肢,一張鵝蛋臉嫩得宛若吹彈可破,細黑的兩道秀眉透著溫婉,瓊鼻櫻唇,眸若甬泉清泓,光這麼靜靜凝望,入夢無聲一般,神魂已要為之點顛倒。
他曾想像過他的夢中佳人該是何模樣,也曾想,那個能讓他寤寐求之的女子究竟在何方?
未料,他夢中佳人就這樣出現在眼前,這不是緣分,什麼才叫緣分?
他要與她說話,他要讓她記住他,雖說這樣孟浪的舉止很可能嚇到佳人,但已顧不得禮數。
不過他深信自己的優勢,他是高門子弟,滿腹經綸,生得是俊秀出塵,談吐風雅。
她會喜歡上他的。
他會讓她喜歡上的。
他對她,勢在必得。
「這位姑娘,在下卓……等等!你把頭髮綰成婦人髮髻?」驀然驚覺到事情出乎意料之外,他溫文多悄的眼眸突然露出兇光,「你已嫁作他人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