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沈默地點頭,緩緩睡去。
蘇悅荷撫著媽媽憔悴的容顏,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潮溼。
病痛的摧殘,讓原本圓潤的媽媽就像朵突遇狂風暴雨侵襲的花,急速地凋零……
年初,一年一次的子宮頸抹片檢查裡發現了異樣,經進一步檢查後,醫生告知的噩耗讓母女兩人一時之間全亂了手腳……
媽媽罹患了第三期的子宮頸癌。
媽媽隨即接受子宮摘除手術,只不過癌細胞來得又急又猛,早早滲進淋巴管,急速擴散至全身,侵犯肝臟,啃蝕骨頭,化學治療的藥劑不但無法阻止癌細胞的威力,反而讓媽媽更加難受,飽受化療的嘔吐、發燒等種種反應,以及肉體分分秒秒不曾停歇的疼痛之苦。
媽媽的苦,她看在眼中,何只是心痛兩字可以形容?
一個月前,主治醫生建議一種在國外已經經由臨床試驗成功,可以進行人體治療的新藥,就算所費不貲,她還是咬緊牙關接受醫生的建議。這是她和媽媽最後一絲的希望……
“蘇小姐?”護士小姐突然出現。
蘇悅荷抬頭,輕聲地問:“什麼事?”
“婦科的陳醫生在護理站,她有事要找你。”
蘇悅荷趕緊起身。“好,我這就過去。”
她跟著護士來到護理站,等待她的是媽媽另一位主治醫生──陳醫生。她是媽媽的婦科醫生,之前就是由她負責子宮的摘除手術,手術後才轉至血液腫瘤科進行化學治療。轉科之後主治醫生就會不同,這是醫院的分科分職制度。
自從轉至血液腫瘤科後,她就不曾見過陳醫生了。
“陳醫生,你好。”蘇悅荷有禮地招呼。
陳醫生依然保持著她親切的微笑,快速地進入主題。“我看過你媽媽核磁共振的最新報告,新藥的治療情況並不如預期那樣有效,癌細胞依然持續擴散,楊醫生有和你提過這件事嗎?”
楊醫生是血液腫瘤科的主治醫生,負責腫瘤切除後的後續治療。
這是個壞訊息,只不過自從母親發病後,蘇悅荷越來越能夠承受噩耗與壓力了。
“楊醫生並沒有提過。”
陳醫生嘆了口氣。“我想也是,來……”她將蘇悅荷拉進護理站的小辦公室。
她悄聲地說:“這件事我不應該說,但你媽媽是我高中同學,我不能見死不救,你懂嗎?”
蘇悅荷點頭,不安襲上心頭,她恐懼著,彷佛是待宰的羔羊。
“這個新藥對你媽而言是失敗的。我認為楊醫生並沒有詳細對你說明,你母親白血球指數狂跌的現象對她的生命將會造成多大的危機,但是,這是新藥,醫生需要更多的臨床個案,悅荷,你懂嗎?”
簡單來說,就是媽媽變成醫生輕忽生命、追求實驗結果的白老鼠了……
蘇悅荷點點頭。她摀著嘴,心痛的淚水無法控制地滑下臉龐。
“這是白色巨塔的操作面,我一時之間也無法讓你明白,但是,悅荷,聽陳阿姨的話,去找楊醫生,向他要求停止治療,並且表態讓你媽媽加入最近醫院針對子宮頸癌進行的實驗性治療……”
蘇悅荷心傷地抹去眼淚。“我不想再讓我媽變成醫生的實驗品……”
陳醫生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會這麼想,但你要知道,我們是教學醫院,這個實驗計劃是和美國州立醫院合作的年度大案,是針對排斥化學治療的患者所研發的新藥,我認為你的母親可以試試。悅荷,最壞也不過如此,你為何不再給你自己和媽媽一個機會呢?”
蘇悅荷搖頭,淚如雨下。“如果有效,楊醫生為何不主動提出?他每天巡房,不會不知道我媽媽排斥得有多麼厲害,她天天發燒,不曾停止地嘔吐,他不是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