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先生要加橄欖,還是一小搓檸檬皮?&rdo;
空氣中微有焚香氣息。天花板很高,深暗變色的樑柱間繪有屁股上長酒窩的小天使。橡木門,橡木窗架,一座青銅小雕像,是赤裸的森林仙子正在拉弓,&ldo;弓弦&rdo;是一根扭曲的鐵絲。
&ldo;檸檬,麻煩你。&rdo;
貼桌布的牆上掛著一面新藝術風格的鏡。一小幅油畫,畫中的中年棕發裸女收下巴,低眼瞥向自己乳頭模糊的下垂乳房。錫容器裡裝著積灰的杜鵑葉。一張小几,桌面鑲嵌的花色像棋子四散歪倒的西洋棋盤。一張兩側又高又寬的黑色皮椅上,坐箸丹尼爾&iddot;布蘭克見過最美的男孩。
&ldo;嗨。&rdo;男孩說。
&ldo;嗨。&rdo;他微笑得很僵。&ldo;我叫丹尼爾&iddot;布蘭克。你一定是安東尼。&rdo;
&ldo;東尼。&rdo;
&ldo;東尼。&rdo;
&ldo;我可不可以叫你丹?&rdo;
&ldo;當然可以。&rdo;
&ldo;你可以借我十塊錢嗎,丹?&rdo;
布蘭克嚇了一跳,仔細看看他。男孩抱著收在身前的雙膝,頭偏向一側。
他的美脫俗超凡到讓人害怕的地步。清澈坦然的藍眼,線條立體的雙唇像一朵青春與渴望之花,雕刻般的耳,打動人心的微笑,光潔的金色鬈髮幾乎及肩,烘托出臉和雕鑿也似的頸。他頭上飄浮著一股粉嫩如天花板上小天使的光暈。
&ldo;這樣很糟糕,對不對,&rdo;男孩說,&ldo;居然跟完全不認識的人要十塊錢,但老實說‐‐。&rdo;
布蘭克立刻警醒起來,現在不只是看,也注意聽。在他的經驗中,如果一個人說&ldo;老實說‐‐&rdo;或者&ldo;我會騙你嗎?&rdo;,那麼那人不是說謊就是誆騙,或者兩者皆是。
&ldo;是這樣的。&rdo;東尼帶著厚顏無恥的微笑說。&ldo;我看到一個非常美的玉別針,我知道希莉雅一定會喜歡。&rdo;
&ldo;當然。&rdo;布蘭克說,從皮夾取出一張十元鈔票。男孩完全無意朝他走來,丹尼爾不得不走到房間那一頭把錢遞給他。
&ldo;多謝了。&rdo;少年懶懶說道。&ldo;我每月一號領零用錢,到時候還你。&rdo;
然後他付出了‐‐丹尼爾知道‐‐他唯一打算付的東西:一個粲然炫目的微笑,那麼美、那麼充滿青春希望,使丹尼爾渴望得頭腦不清。這一刻眼看就要發酸變質,所幸伐倫特進來了,沒有用託盤端馬丁尼,卻是徒手拿著。布蘭克接過酒杯時,手指碰到伐倫特的手。這一晚逐漸開始脫離控制。
片刻後她走進房,身上的直筒連身晚禮服樣式跟他初識她那天的黑綢洋裝一模一樣,但這件是深綠色,微微發光。她頸間戴一條發黑的粗銀煉,掛著一枚獸神墜飾,布蘭克猜是墨西哥的東西。
&ldo;我住薩瑪拉見一個詩人。&rdo;她邊說邊進門直直走向他。&ldo;我以前寫詩。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沒有。但我現在不寫了,我有天分,但不夠。薩瑪拉那位盲詩人是天才。一首詩是一部濃縮的小說。我想像小說家一定得把自己寫的東西的意義擴充套件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才能傳達全部的意思。你懂嗎?但詩人太濃縮了,必須把自己想傳達的東西加倍或三倍,希望讀者能從中萃取他完整的意思。&rdo;
她突然頃身吻他的唇,伐倫特和男孩一臉嚴肅地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