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終於開始飄起細密的雨絲,落在帳房內駱渝的臉上。駱渝擲下筆,揉揉酸澀的眼睛。算了,聽說大小姐先去了京城的總店,這一路上幾家店看過來,再合上路程,到這裡總也要再過四五十天的時間,不忙不忙……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喧譁。
駱渝開啟門,見門口不遠處正好有個人從後院走進來,她微揚了聲音,問道:“商採買——”見那人沒聽見,又喊了聲:“商容,出什麼事了?”
那人正低著頭走路,抬起頭來,見是駱渝,微笑著回答道:“外面來客了。”這人穿著一身青色的棉布袍子,烏黑的頭髮用了支木頭髮釵綰起,面容清麗,一眼看來既不會讓人覺得驚豔,一看之下生出敵意,也不會平淡到轉開眼就忘,可以說得上是賞心悅目了。
“來客了?什麼客吵成這樣?”駱渝奇道。商容這個人很好相處,雖然平時總是清淡無害的樣子,但是做帳房的駱渝卻是知道商容的聰明。不過駱渝還是很喜歡這個彷佛自己晚輩一樣的商容,看著商容總是能想起年輕時那段很美好的時光。
商容笑答:“剛才聽三兒說得有趣,我也是要去前面看看。”
駱渝順手鎖上帳房的門,說:“一起去吧。”想駱渝四十來歲的人了,也不至於好奇心大到這個份上,不過因為賬簿實在改得太辛苦,藉機透透氣罷了。
兩人相攜穿過走廊,到了外面大廳裡。
現在離夜市還有些時間,所以綠杏居大堂裡客人不多,除了跑堂的小二外,客人多是獨身女子,當然也有帶著男眷的。而大堂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同一個地方:一個站在門口的男子。
男子的臉並不能用美麗或者有氣質來形容,但是無疑地卻是很漂亮的,妝面尤其豔麗。尤其,這涼意入骨的天氣,穿得十分清涼,上好的毛皮外衣緊緊地包住上身,勾勒出清瘦的身體,領子雖然高到下巴,肩膀和腰部卻是刻意鏤空,露出形狀清晰的鎖骨和纖細的腰線。男子的聲音酥酥軟軟,聽得在場的那幾個女子心裡好像有隻小貓在抓一樣。駱渝年歲大了,這方面倒也不是特別在意,旁邊的商容也還是一臉平淡,完全沒有其他女子那樣心癢難耐的表情。
“這麼大的酒樓,就沒個會喘氣兒的?”男子話難聽,但是聲音軟得好像在情人耳邊低語一般,所以在場竟沒有一個拉下臉的。
駱渝看了看門外,赫然停著輛精良的馬車。馬車不僅寬大裝飾精美,牽車的兩匹馬雖然沒有修剪鬃毛,但是異常神駿,難得的是兩匹都是除了額前一星雪白,渾身烏黑,一根雜毛也沒有的高頭大馬,連駱渝這種不懂馬的人一看也知道是上品。駕車的車婦也是穿著整齊,連看也不看大堂這邊,顯見訓練有素。
商容顯然也發現了外面的馬車。雖然出來說話的這個男子一幅風月場裡出來的樣子,但是這主人家的來頭就難猜了,看這馬車非富則貴,輕易也不好怠慢。商容看了看負責待客的小二,生怕她言語上一個不留神,得罪了客人就不好了,再環顧四周,掌櫃也不在。與身邊駱渝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商容主動走上去,一揖,道:“這位公子,有什麼需要嗎?”
見終於有人出來答話了,男子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看著商容,從頭看到腳,一點不知避嫌。他襝衽還禮,說:“不敢當,奴家只是一介侍人。請姐姐叫雅兒即可。”周圍立刻響起一片輕輕的抽氣聲。
所謂侍人,就是女子娶回家裡的男子,身份比不上夫君和侍君,只勉強比小廝高一點。通常只有三種情況才會成為侍人,即男子的母家入過罪籍、本身出自青樓賤籍,和本來就屬於奴籍的小廝,侍寢後又沒有生女的。
這男子自稱侍人那就等於證實了旁人對他出身青樓的想法。雖然說是侍人,到底是有了妻家的,男子面對陌生人直接把自己的閨名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