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場歷練過的少年迅速成長,與左無問愈發相像起來,他溫和地笑著:「京都一役,我手刃了姚潛,家仇已報,如今了無牽掛,想要回將軍府再做管事。」
沈月溪抿了抿嘴唇,再看向崔瑛硬扯出來的笑容,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顫抖著身子問道:「他……幾時能歸來?」
林季白沉默了一下,躬身說道:「夫人安心,主公讓我來傳話,他必會歸來。」
事實上,裴衍洲將崔瑛與林季白調遣回去,便是做了自己不能回去的打算。
如他所料,陸霄並不難對付,就在他與陸霄分出勝負之際,宇文渡驟然發難,從背後突襲,縱然他早有準備,卻也沒有料到奄奄一息的陸霄暗中投靠宇文渡,奮起一搏,讓他一下子腹背受敵。
裴衍洲在反覆思量之後,讓崔瑛與林季白先回洛陽,又傳信給汾東的沈南沖,讓他做好萬全的準備,若是青州再度淪陷,那麼汾東將會成為洛陽的防護。
「主公在怕什麼?」左無問察覺到了裴衍洲的謹慎,他跟隨裴衍洲南征北戰,年輕的主公一貫兵行險招,鮮少像現在這般慎之又慎。
裴衍洲盯著輿圖看了許久,才問道:「左先生覺得,我與宇文渡會戰在彭城如何?」
「若是將宇文渡引到彭城一戰,自是對我們有利。」彭城本就是他們的屬地,雖然宇文渡有些棘手,左無問卻覺得在彭城進可攻退可守,便是不能一舉滅了宇文渡,至少也不會讓宇文渡舒舒服服地回揚州。
然而事情並不如左無問所想的順利,明明他們佔了地利,宇文渡卻猶如天助,幾次化險為夷,甚至順利與陸霄會師,對裴衍洲形成包圍之勢。
戰事一直拖延到九月,從初春便徵戰京都又一路奔波而來的裴家軍再是驍勇善戰,亦顯得疲憊不堪。
裴衍洲知道不可再拖,決心與宇文渡生死一戰。
九月二十,秋風蕭瑟。
裴衍洲召見左無問與陳無悔二人,打算借夜色反殺宇文渡。
陳無悔從外走來時,重重打了個噴嚏,「你們有沒有覺得今日特別冷?」
裴衍洲眉頭緊鎖,即便像他這樣不懼嚴寒之人,亦感受到了寒意,彭城似乎要提前入冬了。
左無問面色凝重,需得速戰速決才是,若是彭城提前下雪,凍住了護城河,與他們便十分不利了……
裴衍洲問道:「左先生是擔心會下雪?」
左無問答道:「不會,現在不過九月,十月還未到,怎會下雪?」
「嗯。」裴衍洲當著他們的面推開一側的窗戶,北風呼嘯而入,伴著冷寒的濕意,左無問猛地瞪大了眼睛望向外面陰沉的天空,半空中的雪白洋洋灑灑而下,竟是真的下雪了!
「無悔,你立刻去給將士分發冬裝。」裴衍洲似乎並不意外。
「主公,您是怎麼料事如神的,早早就讓我們開始準備冬裝?」陳無悔頗覺神奇,約莫一個月之前,裴衍洲便讓他們開始準備冬裝,他本以為會用不上,卻沒有想到這麼早就用上了。
左無問亦看向裴衍洲,他總覺得裴衍洲像是知道些什麼天機一般。
「只是按著最壞的處境來思量。」裴衍洲淡淡地說道。
「那今夜……」左無問頗為擔憂,再拖下去並不是辦法,然而氣象反常得又叫他忐忑不安。
「按計劃行事。」裴衍洲望向天空,臉上是說不出的蕭殺。
左無問忽地覺得眼前的男子並非是與人在鬥,而是在與天鬥。
第七十四章
初雪茫茫, 長夜漫漫。
凌亂的火光與飛揚的鮮血,如紅的墨、金的粉灑在漆黑的錦布之上,紅光閃過之處落下敗鱗殘甲。
宇文渡騎在白馬之上, 手拿長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