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能的按動著翻頁,翻來翻去只有這一項,我的名字下面記者三個號碼,一個是我的手機號,一個是我寢室的座機號,最後一個是公寓的座機號。我知道他還有一個手機是公事用的,這個手機只是私人號碼,但我沒有想到,他的私人號碼除了他媽媽,就只有我。
我知道我不應該動他的手機,我也從來沒有碰過他的東西。現在我也應該把手機放下來。擱的遠遠的,他怎麼樣和我沒有關係,我回來就是一個交易而已。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的手指機械的按著,最近三十次通話記錄:“童雪1,童雪2,童雪3 ”
我一直翻到最後,看到的仍舊是自己的名字。
也許他老婆的電話他都已經記熟到不用存在聯絡人裡。我有點倉皇的安慰著自己,可是手機裡存摺兩張照片,唯一的兩張:一張是我,另一張仍舊是我。
第一張我閉著眼睛睡著,照片拍的很近,連我的眼睫毛似乎都歷歷可數。第二張我在笑,笑得很燦爛,兩個酒窩都露出來了,我都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在他面前這樣笑過,他不記得他什麼時候有機會拿手機拍下來。這畫面讓我恍惚,這一切都讓我覺得恍惚,他手機裡的這一切痕跡,就像是憑空捏鬧,不,是我的錯覺,我不可能看到這些,他也根本不應該存這些。
我一個功能一個功能的翻下去,我翻到郵件信箱,收件箱為空,發件箱為空,回收站裡有一則簡訊,我調出來看。
日期還是幾個月前,一個字一個字排在螢幕上:
“莫紹謙,你不接我的電話你會後悔的。童雪懷孕了,不過你別高興。第一,你知道她和她的小男友舊情復熾,這孩子八成不是你的;第二,是你的你也看不著了,她已經去醫院拿掉了。”
沒有落款,發信人的號碼非常陌生,我從來沒有見過。
這個人是誰,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想。我把手機扔開,像扔一個燙手山芋。莫紹謙從來對我都不好,我是他殺父仇人的女兒,他恨我,恨透了我,所以他輕易就會掉我的一生。慕詠飛說過,他因為愛她,做過很多事情,而我不過和蘇珊珊一樣,是他信手拈來的一顆棋。
他一直恨我,而我一直恨他。
我一直沒有想明白,他是怎麼突然找到酒店去的,現在才知道是有人告訴了他。可是這個人是誰,我根本沒有力氣去想。我只想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這裡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害怕,也許他是故意——故意讓我看到手機。他騙我騙的還不夠,他折磨我折磨得還不夠。他毀了我的一生還不夠,他還貪婪的想要更多。我知道他有多恨我,我一直都知道。
我終於從房子裡跑出去,倉皇得像是落荒而逃。我沿著路一直往前跑,一直到跑不動了才停下來喘氣。隔很遠才有一盞路燈,有薄薄的霧正從海上飄過來,遠處的一切都是漆黑一片,除了海浪噬食沙灘的聲音。我覺得更害怕了。這裡太僻靜,走很遠才看得到一棟別墅,大部分房子沒有人住,沒有燈光,路上連一部車一個人也沒有。
我連自己的腳步聲都覺得害怕,我想媽媽,我想悅瑩,我想有人來。可是不會有人來的,我跌跌撞撞朝前走,像走在噩夢裡,這一切都像是噩夢,我不知道怎麼走出去。莫紹謙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我也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如果他在,或者會好點,雖然他可怕,但沒有總比我一個人在這裡更可怕的了。
路面上有細微的石子和沙粒,我的腳被咯的很疼。我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到人,可是我更害怕霧氣裡會冒出個妖魔,海浪聲令我不寒而慄。我的背心發涼,冷汗直冒,我連走路都不敢大聲,覺得一切漆黑的地方都會跳出個鬼怪來。
媽媽不會來救我,悅瑩不會在這裡,我想我都快要哭了,只有莫紹謙。但他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走了很久仍舊沒看到另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