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
相黎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陳雋就起身打斷她道:“我去沐浴更衣,你也早點兒上床吧,彆著涼了。”
相黎就是再遲鈍,也知道陳雋不高興了。
鑰匙作為夫妻而言,即使是擱在相黎的前世,妻子未與丈夫商量擅自決定離家涉險,那也是不好的。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都是對家庭不負責任的行為。
可是,相黎與陳雋不是夫妻。而且,這件事她也沒有瞞著陳雋。對於陳老爺,她這樣做心理上有些過不去。但是,對於陳雋,相黎覺得,她並沒有做出讓他生氣的事。
當然,即使發生水災,即使發生瘟疫,她可能也只能救一小部分人,甚至,那種瘟疫是前所未有的,她也會命喪江南。
但是,就像一個士兵死在戰場上是死得其所(當然,戰勝活下來升職加薪甚至當上將軍更好);她作為一個醫者,敗給自己不能戰勝的疫病,並死在它的手中也是死得其所。
雖然因敗而亡人生的句點不光彩。可是,以陳雋的性格,應該會承認她所作的一切才是。
但是,現在陳雋不高興了。雖然陳雋這段時間經常扮演親暱,但他們之間實際上沒有那種沒有阻隔的親暱關係。這一點,兩個人,相黎相信,陳雋自己也絕對清楚。
那麼,相黎就覺得,只要陳雋不說,他就沒有開口問他不高興的原因的資格。他們之間,之所以相處得融洽,互相不越過界線,互相尊重對方的隱私,互相明白對方有隱瞞自己的權力,便是基本的原因。
況且,相黎也不知道該站在什麼立場安慰陳雋。朋友?他們不算;路人?又太遠了些;夫妻?那是假的。
但是,看到陳雋不高興,相黎心裡確實也擰了個疙瘩。雖不是特別大,但也足夠讓她不痛快,最起碼,今晚她會因為這個疙瘩失眠。
可是,要讓相黎開口詢問陳雋原因或者做出一副關心他的樣子,她又做不到。
但是,不穩,相黎心裡又著實難受。
……
相黎一向不是好奇心重的人,這讓她在王府那三年能夠安受在那個小院,絕不踏出那個門檻半步。這也讓她,即使一步步被姜漓開啟了心扉,卻只是敞開了自己,而沒有試圖卻侵入姜漓的內心世界。她只是被動地接受著姜漓告訴她的姜漓,卻沒有主動去探問過姜漓的世界,童年、野心、苦惱……什麼都沒有探問過。
相黎一直以為那是她的體貼,別人不想說出來的,她絕不會問。
所以,在姜漓驟然失去聯絡時,相黎心中才會不安。因為,姜漓可以隨時找到她,對她瞭如指掌;可她,卻沒有辦法找到姜漓。
所以,在得知姜漓成親時,相黎才會那麼惶然,傷心到絕望。
因為,不管是信任或不信任,相黎都沒有充實的底氣,她不瞭解姜漓。
所以,相黎告訴自己她被騙了,給自己最壞的答案;但是,心中又隱隱存著希望。
現在,相黎突然想起來了。姜漓,在她面前,從來都是自信強勢的,從來沒有露出過傷心疲憊的表情,從來也沒有給過她探問的機會。
可是,如她自己一樣,誰又能沒有煩惱?即使姜漓那樣睿智強勢的人,又怎麼能沒有苦痛?
可是,從姜漓一開始那樣殘忍的對待她開始,相黎心中,雖不恨姜漓,卻一直與他保持著距離,並且,下意識把姜漓當作了強勢到不需要安慰的存在。
第一次,在面對陳雋的不開心時,相黎想到了姜漓也是有不開心的,想到了她從來沒有查知過那些;
第一次,相黎從心中徹底放開了對姜漓那份道不出的怨。她,沒有資格怨。
陳雋洗完澡出來時,正好看到了相黎坐在桌前,對著窗外,釋然卻又慘然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