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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石頭。

第二個男人住在小鎮貧民窟裡,就在我下榻的旅館附近,我看著他從一家甲烷商店燒剩的廢墟中被拉出來。身體燒成了焦炭,無法辨認,被烤得縮成一團,他的四肢緊緊地伸著,擺成一副職業拳擊手的姿勢,這就是人死於火災的姿勢。我一天都在禁食,我慚愧地承認,當空氣中瀰漫著燒焦屍體那濃郁的煎脂味時,我口水開始飛流直下。

第三個人在離我不到三米遠的地方被殺。我剛剛從旅館裡出來,來到迷宮一樣的泥濘木板上,在這個爛透的小鎮上,這些木板鋪就成了走道。這時候,槍聲響起,我前面幾步路外的一個男人身子突然一歪,似乎腳被絆了一下,朝著我支起身,臉上現出滑稽的表情,接著倒在了路旁的爛泥溝中。

他被人用某種射彈武器射了三槍。兩槍打進胸膛,第三槍正中左眼。不可思議的是,當我來到他身邊時,他仍然在呼吸。我想也沒想,便拉開遮在我手提包上的大衣,摸索著長久以來一直帶在身上的聖水小藥瓶,開始終傅聖禮①。圍觀的人沒有對我的做法提出異議。跌倒的人身體抽搐了一下,喉嚨咳了幾下,似乎要說話,接著便一命嗚呼了。人群在屍體被移走前,就已經四散而去。

這個男人是個中年人,沙色頭髮,略微發胖。身上沒有身份證明,連寰宇卡和通訊志都沒有。口袋裡有六枚銀幣。

出於某個理由,那天餘下的時間裡,我和這具死屍待在一起。醫生是個矮矮的風言風語的傢伙,在進行必需的解剖時,他准許我待在一旁。我猜他正如飢似渴地想要和人交談。

“整個東西就值這麼點兒,”他說,剖開這個倒黴鬼的肚子,就像開啟一個粉紅的書包,把皮和肌肉的褶皺往後拉,把它們像帳篷的垂下物一樣固定起來。

“什麼東西?”我問。

“他的命,”醫生說著,把屍體臉上的皮翻起,好似掀起了一塊油脂面具。“你的命。我的命。”一塊塊由肌肉壘起的紅白條紋轉到了臉頰骨上方那個破洞周圍的淤青。

“肯定不僅僅是這些東西。”我說。

醫生停下他冷酷無情的工作,抬起頭,笑容中帶著一絲困惑。“是嗎?”他說道,“請給我看看。”他拿起死人的心臟,似乎想用一隻手掂掂它的分量。“在環網,這東西在公開市場上值幾個錢。有些人太窮,無法儲備培養在桶中的克隆臟器,但是也太富有,不可能因為沒有心臟而死掉。不過,在我們這,這只是堆垃圾罷了。”

“肯定有其他的東西。”我對他說,雖然自己也不是十分確信。我回想起在我離開佩森不久前,偉大的教皇烏爾班十五世的葬禮。作為大流亡前傳下來的傳統,教皇的屍體沒有用防腐劑。它被停放在休息室內,而沒有放在主會堂內,它正等著進入普通的木棺中。那時,當我幫著愛德華和弗雷蒙席給僵硬的屍體穿上法衣時,我注意到,屍體的面板是褐色的,嘴巴是鬆弛的。

醫生聳聳肩,結束了例行公事的屍檢工作。正式調查非常簡短。沒有發現嫌疑犯,沒有動機。關於死者的描述被髮送到濟慈,但是死者本人於第二天就被埋葬在爛泥木板和黃色叢林之間的貧民窟中了。

浪漫港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黃色堰木建築,堆砌在腳手架和厚木板的迷魂陣中,延伸至遠處湛江江口的泥灘上。江口寬約兩千米,江水洶湧澎湃,一路奔向託柴海灣,但是隻有少數幾個河道可以通行,疏浚機在日夜不停地勞作。每晚,我躺在我那廉價的房間中,視窗大開,疏浚機的捶打聲聽上去就像是這個城市的邪惡心臟在撲通撲通跳動,而遠處海浪的沙沙作響就好似它那傷感的呼吸聲。今夜,我聽著這個城市的呼吸聲,忍不住想起那個死者被剝掉皮後的臉。

船員們在小鎮邊陲停頓了片刻,然後會把乘客和貨物運到內陸的大型種植園,不過,我沒有多的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