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回答,心中卻清楚:倘若這一刻,自己當真因為子游的遭遇而心軟、被碧元天道趁虛而入——這也不代表,天道就會放過子游。
天道:「他不到天道境,便也論不上『放過』、『不放過』。」
楚慎行:「他總會到。」
天道:「你如若擔心此事,不妨此刻便對他叮囑。」
楚慎行不言。
他看百般躲避之下,秦子游身上的傷,終於不僅僅是面頰、手臂上的擦痕。這一次,藤枝刺入他腰側。
待到寒鴉斬下那縷藤蔓,秦子游身形一晃,勉強站定。
他唇角帶血,低下頭,顯然是痛到極致,卻還能咬牙,將體內餘下半截藤枝抽出。
「唔——!」
秦子游咬牙,面頰一點點蒼白。
天道:「你仍然不願?」
楚慎行身前,秦子游終於將那截藤枝抽出體外。
法袍仍然乾乾淨淨,不帶半點血痕。
可在法袍之下,青年的皮肉都在顫動。
以秦子游如今修為,哪怕沒有靈丹相助,傷口癒合也只該在瞬息之間。
奈何一傷未愈,便再添一重新傷。
秦子游不氣、不怨,眼中依然有神,堅定執著,要去師尊身畔。
他不知道,自己的師尊,如今就在他身側,看著他遭遇的一切。
再有藤枝奔去。以往的種種親暱,在這一刻,宛若一場場夢境。於秦子游來說,藤蔓不再是親密情人,而是真真切切,要置他於死地!
楚慎行答:「我不信你。」
宛若鬆動。
這話一出,他感受到了天道的喜意。
天道詢問:「你要如何才能信?」
楚慎行:「只是叮囑,尚且不夠。」
天道:「哦?」
楚慎行望著一次次站起、一次次倒下的徒兒,看他傷重,也看他諸多堅毅。
楚慎行答:「我要親手廢他丹田。」
天道寂靜。
過了許久、許久,秦子游不曾重新立起。
楚慎行低笑,半是嘲弄,說:「你後悔了?」
天道權衡。
楚慎行淡淡說:「你果真欺我、瞞我。」
天道不言。
楚慎行:「倘若我去之後,子游終將難逃此劫難——那我為何要去?為何不乾脆讓他死個痛快,不必再經由我這樣一遭?」
他話音平平,卻又鏗鏘有力。
落在靈臺空間之內,整片識海,都由此震動。
秦子游不知這些。
他傷重之下,意識朦朧。雖然此前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的靈丹不知何時落下。但這一刻,他還是下意識地前去翻找。
自然不曾找到靈丹,但秦子游尋到另一樣事物。
他半是無力支撐,半是的確想念。
一柄舊笛,從秦子游袖袍中滾出。
自白皎在雷澤大世界中,將這舊笛交給秦子游,已經過去二百餘年。而自他和張興昌分別,自他和師尊的初見,已有千年。
平素修行,與魔族交戰,不覺時日流逝。到如今,他一身傷,師尊不在身邊。秦子游再回想從前,忽而多了許多心念。
那一日,郢都的月光之下,他與師尊離開望月樓。
興昌還在頓悟之中,他們甚至沒有真正道別。
秦子游意識模糊之中,覺得友人留給自己的,應該就是一場「道別」。
他覺得自己興許快要死了。自然還是遺憾,到底太過託大,以至於無法去師尊身邊。
這樣的遺憾,讓秦子游咬咬牙,再度站起。
不知為何,藤枝已經久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