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堂這樣做,算是一種隱晦的賠罪。
第52章 迥異
秦子游看著眼前小碗。
糖蒸酥酪看起來普通, 軟而白, 的確是哪天婦人遞給他的樣子。少年嗅到裡面濃鬱的鮮味、甜味。但其中確有靈氣, 不知是哪味材料,被改換成靈寶。
少年方才心神緊繃,這會兒稍稍鬆快,只用聽師尊與宋安打太極, 腹中的確有些飢餓,然而, 他若動了勺子,算「接受」程玉堂的賠罪嗎?
秦子游想到這裡,便要推拒。
楚慎行攔住他。
他一心三用, 一面講話,說拍賣事宜。一面與宋安神識溝通,看對方驚疑不定, 與系統再商量。時至今日, 楚慎行其實對自己能聽到宋安與系統談話之事有些薄薄猜測。可這猜測太大膽,他並不確信,也就無從談起「利用」這份未知的力量。且走一步看一步。
另一面,他看了眼其餘小廝端回的東西。點心倒是其次,他在裡面看到一碟花醬。楚慎行對這玩意兒有點印象, 只記得入口極甜, 甜到膩歪。張興昌老去之後, 對大多東西都嘗不出味道。但偶然一次, 楚慎行到吳國來做師門任務, 能任務結束,準備回去,給關係好的師弟師妹們都帶禮物,其中就有這花醬。
張興昌嘗過,覺得味道不錯。
那會兒,張興昌興起,又吹了一首《高山流水》。這有些誇大了,楚慎行事先也不知道,原來張興昌會喜歡這個。再說,小小一盒凡人吃食,怎麼能上升到「遇知音」的高度?
他聽張興昌吹笛,起先哭笑不得,往後,神情漸肅。楚慎行察覺到,張興昌恐怕時日無多。楚慎行還算年少,於是很少記掛從前。張興昌卻在暮年,於是總想起那年暮春,山間相會。三個少年,並孫胖的護衛柳叔,一行人往西,見到歸元仙人。
在到此刻。
楚慎行信手舀了一小勺已經失了顏色,卻愈發甜而膩的花醬,放在秦子游那份糖蒸酥酪裡。
這個舉動,在在場其餘三人眼裡,是不同資訊。
程玉堂暗暗慶幸,楚道友似乎並未生自己的氣——當然,這更像一種心裡安慰。
秦子游則放心,拿起瓷勺,舀起一塊晃晃悠悠、沾了花醬的酥酪,抿入嘴中。
他眼前一亮!
比那日行船時吃到的更甜,但並沒有空口吃花醬時的膩,味美而鮮,花醬為之增色。少年接連舀了幾勺,心裡暗暗想:是很好吃啊。如果不是時機不合適,秦子游甚至想再要一碗。
他最先吃得很快,到還剩小半碗,秦子游又慢下來,細細地品。酥酪入口即化,淌入喉中。秦子游模模糊糊地想:我興許許久、許久以後,都會記得這滋味。
在宋安眼裡,此舉無疑是種炫耀、挑釁,表示另一個任務者與主角關係甚佳,連這樣一般不會出現在師徒間的親暱舉動都有。
宋安屏息。
前路漫漫啊。
這一日,於程玉堂來說,無比漫長。
又到晚間,楚慎行提出告辭。理由冠冕堂皇,照舊落在秦子游身上。
程玉堂原先放下一些的心又提起,下意識看向宋安。他只覺得自己從未經歷過如此詭譎的一天,看上去滿室和樂,實則若非自己已經築基,不似凡人,恐怕冷汗要濕透衣衫。
他見宋安微微笑了下,面容溫潤,說:「巧了,我今日見了秦小友,」他最終還是換回這個稱呼,「才覺得自己已經脫離紅塵人世太久,已經不太記得『本心』。如今既在雲夢,除去楚道友、玉郎外,再無旁人認得我,也不必顧忌旁人眼光。我倒有些想做回凡人,有俗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此,看能否等來一次頓悟。」
程玉堂:「……」我到底為什麼要來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