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進殿之後,先是行跪禮,楊太后雖未避開,嘴中還是淡淡地說了句:“哀家受不得你這番大禮。”
“母后何出此言,昔日母后撫兒之輩,說兒今為母后之子,兒如何敢忘!”趙與莒沉聲道:“今日早朝之時,史彌遠辱及母后,兒怒衝冠。只是因史彌遠權傾朝野,內外盡其腹心,兒雖為天子,卻不得不虛以委蛇。散朝之後,兒為母后復仇,起雷霆之擊,如今已誅殺夏震,削奪史彌遠官職,將他配荒島了!”
楊太后再聞此言,心中既驚且喜。驚的是這天子竟然有如此手段,喜地是史彌遠一除,再無人堪懼了。
“快起來,官家快起來。()與哀家細說,如何處置了那老賊?趙與莒依言起身,立刻有機靈的使女搬來座椅,趙與莒坐下後,不慌不忙地將如何誘史彌遠至聚景園,如何分其羽翼,如何令埋伏的親信擊殺夏震,如何捉了史彌遠。甚至將史彌遠送走。他說得七真三假。有些地方便有意忽略過去,但楊太后卻是精明人。聽得仔細,問了幾句也都問到點上。待趙與莒說完之後,她先是放聲大笑,但笑聲嘎然而止。
“官家為何不殺了史賊以絕後患?”她盯著趙與莒問道。
“史彌遠內外交通,黨羽遍佈天下,若倉促殺之,恐其黨羽狗急跳牆。如今制於我手,令其投鼠忌器耳。”趙與莒平靜地回答。
楊太后盯了他許久,臉上的歡色漸漸消失了,若是趙與莒別的回答,她便要懷疑趙與莒能擊倒史彌遠是不是幸運,可趙與莒的回答,分明老練之至,他哪裡象是剛滿二十的少年天子,分明是渾跡權場數十年的老奸巨滑之輩。
那史彌遠留下來,與其說是令史黨投鼠忌器,倒不如說是威脅她楊太后地利器。若是楊太后此時反悔,想要再行廢立,不用說,史彌遠立刻便得自由,天子要與她拼得魚死網破。
“官家好權謀,好手段,難怪於潛邸之中,見多贊官家沉凝大度,非常人所及……”好一會兒之後,楊太后慢慢說道:“只是官家親蒞哀家這裡,只是為告之此事麼?”
“一則是為向母后報喜,二則是請母后垂簾聽政。”趙與莒微微一笑道:“朕已經傳了旨意,下午三時正重開大朝,百官想必已經在大慶殿外等候了。”
楊太后心中一動,嘴上卻道:“哀家已經撤簾,卻不好再去……”
“母后此言卻是差了,撤簾之事,不過是史彌遠攬權之舉,如今史彌遠已罷,母后自然應繼續垂簾。”趙與莒極真摯地道:“便是他日母后撤簾,兒年輕識短,也少不得向母后請益。”
“官家能一舉罷了史彌遠,哪裡年輕識短了,便是你父皇,比起你來也遠遠不及。”楊太后下意識地說道。
無論趙與莒所言是自肺腑,還是虛言搪塞,他這番話,都讓楊太后心中覺得暖和。上午受史彌遠之辱,這時似乎都因為這幾句良言而煙消雲散了。
趙與莒又道:“兒聽說母后尚未進膳,恰好兒一直忙著,也未用食,已經傳了御膳,便在此陪母后進餐吧。”
明知道他只不過是在拉近二人關係,楊太后還是一喜,過了片刻,果然有內侍端了膳食來,趙與莒每樣先嚐了一口,然後指著其中清淡的勸食。||||楊太后知他心意,心中又是一陣歡喜,雖然這個天子兒子不是她親生,卻她卻甚是恭謹。
她又想起自去年八月新帝登基起。趙與莒對她便一直極是親近,心中越地覺得,若是真有這般既有為且孝順的兒子。那倒真不錯了。
二人用食畢,便一起來到大慶殿,三時正,大朝繼續開始。被召來的朝臣中,倒有大半還被蒙在鼓中,只是未在人群中見著史彌遠,站在眾人班頭原先史彌遠位置上地,卻換了宣繒。而宣繒原先的位置,則是薛極。朝中史彌遠一黨親信,大多都失了蹤影,少數還在,也都有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