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墜,文種敲門的時候,我甚至能聽到它咯吱咯吱痛苦呻吟的聲音。
“大王,範先生來了!”文種敲了兩聲,沒人響應,他皺了皺眉,又敲了兩聲,屋中仍是一片寂靜。
“又下田去了?”文種自語自答地嘆了口氣,朝我笑了笑,搖頭晃腦朝剛才那條小路而去,我只得跟了上去。
“大王,範先生來了!”文種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嚇了我一跳,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宛如滾雷迴盪在田野之間。我只驚訝地看著他仰天長嘯的粗獷模樣,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哪是當初那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分明是個田間匹夫!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二)
“哦,文種大夫!”文種的大吼終於有了回應,幾乎所有插秧的人都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這裡,一個身著灰褐布衣的中年人翹首看過來,見到文種,笑了笑,朝我們揮手打著招呼。
“你們繼續。”那中年人朝旁邊的人簡單地說了一聲,將溼漉漉帶著汙泥的雙手就著胸口的衣服揩了揩,噗嘰噗嘰踩著田中的泥水,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上岸來,雙腿上盡是紅色的汙泥。
來人三四十歲年紀,身著灰褐色的布衣,頭髮散亂,被汗水打溼,緊緊地粘在額頭上,寬額大臉,渾然不覺上面還有一抹曬乾的淤泥,鼻子微微塌陷,這是南方人特有的臉型,看起來十分純樸。
可是他卻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股英氣不可掩蓋地從中射出,彷彿能夠洞悉人的心事,我被他看得一陣發冷。而他厚厚的嘴唇露出的微微笑意,告訴我這個人胸中暗藏著宏偉的志向。
他難道就是勾踐?
“文大夫,你找我有事麼?”他的聲音極為平和,毫無居高臨下的姿態,聽起來是在和鄉間的鄰居聊天。
這個人,原來真是越國的國君!可是,有住在茅屋裡,躬耕田野的國君麼?
我心中微微一震,他給了我一絲希望。
“大王,”文種朝他躬了躬腰,讓開擋住的我半邊身子,介紹道:“這位是范蠡範先生,我幼年時的同窗,智慧超絕,博學多聞,他聽聞大王廣招賢良,故來相投。大王,範先生國士無雙,堪比管仲、伊呂,您可不要虧待了他呀。”
“在下范蠡,大王安好。”我只微微抬手作揖,這個鄉間的君王,到底有多大的氣量?
“哦?”勾踐的眼睛一亮,仔細打量著我,笑道:“文種心性高傲,少將人放在眼裡,範先生如此年輕,就被他誇上了天,寡人倒想知道,範先生腹中,究竟有多少墨水?”
我只微微一笑,知道他不相信,拂袖挺立,裝作生氣。
“大王!”文種見了我的模樣,急道:“大王要治國安邦,有文種足矣;但是大王想要報仇雪恥,問鼎天下,不能沒有範先生!”
“真的?”勾踐眯了眯眼睛,問道:“不知文種大夫與範先生比起來如何?”
我只心中冷笑,看來這個人不是一個明主。
“文種不過草間的雞雉,範先生卻是天上的鳳凰,”文種略微欠身,接著道:“普天之下的謀士若算一石,則文種算半鬥,伍子胥算一斗,而範先生獨佔八斗,其餘的加起來也不過半鬥而已!”
勾踐一邊聽他說話,一邊仔細地看著我的眼睛,我也不作爭辯,只略帶笑意地看著他。
“寡人不識賢士,請範先生恕罪!”勾踐似是看到了我的自信,慌忙躬身朝我拜道。
“大王請起!”我慌忙扶起他,這個人知錯就改,看來還有一絲希望。
只是,他對我這個素未謀面,又毫不出名的人如此禮敬,僅僅因為文種的一番話麼?
我心中一緊,忽然發覺自己剛才看錯了人——他方才是在試探我。
這人好深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