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不再是他們這排第一個交卷的了,甚至排得較後,想來對方應該也是胸有成竹。
也是,來參考的人這麼多,比自己有才的更是更多得是,他只希望能過府試就行。
交卷出來時,外頭天色一片昏黃暗淡,與四天前他進考場天沒亮有點類似,所以謝良臣總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謝石頭見兒子出來,立刻上前想要扶他,謝良臣卻擺擺手,表示自己還撐得住。
「大哥、祝師兄和唐師兄他們出來了嗎?」謝良臣問他。
「還沒,我就等到你了。」
既然他們都還沒出來,時間又還早,謝良臣便也沒有與他爹先回去,而是一起在場外等他們。
又過了半個時辰,在陸續有人交卷出來後,貢院也終於通告了考試時間截止,所有考生必須現在立刻交卷。
大批大批的人從裡頭出來,謝良臣放眼瞧過去,這些人中很多看起來都十分的邋遢,尤其是臉,不少都沾了墨跡,而絕大多數更是鬍子拉碴,看起來就像街頭的流浪漢。
不過他們也顧不得自己的儀容了,因為好些人考完出來連站都站不穩,還得靠人攙扶,衣著面貌什麼的就更是小節了。
謝良臣跟他爹一起在人群裡搜尋謝明文他們的身影,等終於瞧見,二人便趕緊上前去扶人,最後總算是把三個人都接到了。
問過情況,三人都道只是坐得太久不太習慣,一時身子發虛,等歇過一陣後,他們恢復了些力氣,精神也沒那麼緊張了,大家這才又一起結伴回客棧。
因著府試剛考完,所以此刻街上到處都是前來應考的學子,且全都在討論考試的內容。
謝良臣聽在耳中,他們討論最多還真就是今天最後一場的考試,都在說自己寫的策問。
有的說教農需愚民的,因為只有老百姓什麼都不懂,只知每天埋頭幹活,不想著偷懶,最後產出的糧食才夠多,而人一精就只知利己。
還有人說教農桑乃國之大事,而商人常常會低價收購百姓的產物然後高價賣出,經常囤積居奇,甚至他們買賣土地來也不是為了耕種,不過是佃給農戶而收重租,應該加大力度打擊商人,不許他們買田,朝廷要加大力度抑商重農。
除了這兩種意見,還有許多人都說了各自的意見,不過誰都說服不了誰,到了最後,竟直接吵了起來。
其實他們的做法也很好理解,畢竟要是大家都贊同自己的想法,那麼說不定輿論風口一傳出,府臺大人覺得這是士人的普遍看法,也覺得該尊重呢?
要是認可了他們提的對策,那接下來就是看寫文章的水平了,這在無形之中就把另一些人淘汰掉了,所以大家才會爭得這麼激烈。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能出頭罷了。
晉身是普通人最首要思考的問題,包括謝良臣現在也是,只是古代晉身通道實在狹窄了些,除了科舉,幾乎其他路都堵得差不多了,實在是缺乏活力。
他在這邊思考科舉的利弊,那邊唐於成也開口了,問他道:「良臣,以為呢?什麼才是教農之道?」
見幾個人都看字自己,謝良臣輕笑一聲,反問他們:「你們覺得要是自己是農戶,最想要的是什麼?」
「糧食豐產。」唐於成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麼豐產之後呢?」謝良臣又問。
「這」唐於成卡殼了。
既然是農戶,自然所求就是能吃飽飯,既然吃飽飯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自然是該感謝皇恩,效忠朝廷了,哪裡還有什麼之後?
謝良臣見他答不上來,也不繼續追問,而是轉過頭來問他爹謝石頭道:「爹,以前咱家吃飽飯都難,可現在已經能吃飽飯了,你可還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