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華大人與侍妾騎馬,書童趕著馬車,拉著劉朵兒,出城朝西北出發,兩百里官道過鬆潘府,再轉向西南。
春天真的來了,漫山遍野綠油油的,濃潑的綠,在惠風吹拂下,猶如浩瀚大海的波濤。含笑、海棠、桃花、芍藥、紫荊、風信子、虞美人......還有無數叫不上名兒的野花,爭先恐後地開了,爭春姑娘的寵,詮釋春的絢麗。連綿不斷的綠毯,繡著奼紫嫣紅,有鶯歌燕舞,潺潺流水,有彩蝶翩翩,玉蜂嗡嗡……
也是放學時分,也是雲間春陽西逝的時候,韓傻兒出學堂門,兩男兩女進自家院。
他稍顯壯實了,幾個月的苦練,他踏入了小劍師的門檻,不好玩的是,乳牙正挨個掉,說話漏風。火火也成了豁牙子,喪母之痛,令她有些消瘦,看人的美眸,添了些許辣味。小胖墩不甘落後,奮起直追,成了兩星兩環上劍士,超出了預期。
火火扯衣服:“笨笨,你家又來客啦,還去嗎?直接練劍得啦!”
韓傻兒不從:“不急!看看哪路神仙!”掰火火拽衣服的手。
火火甩手,賭氣道:“不理你啦!胖墩哥哥,咱們走!”
小胖墩猶記華大人的教誨,勸道:“小師姐,玩會兒怕啥子嘛,瞧瞧熱鬧唄!”
“那你瞧吧!你倆穿一條褲子吧!”火火自顧自走了。小胖墩猶豫一下,還是追了過去。
韓傻兒不在乎,一眨眼便到家了。
那邊韓春旺正意外,岳母貴足罕踏賤地,華大人更是稀客,怎麼一起來了?
賈九妹眼裡只有劉朵兒,迎上前抱住,喜極而泣:“娘,你咋來啦!走半年了,想死我了!”
劉朵兒百感交集:“娘也想你!”
韓春旺招呼進屋,坐了石桌的主座,華大人坐了客座,劉朵兒、賈九妹挨著坐,侍妾立於華大人身畔,書童西間參觀藥草,韓傻兒放下書包,立於韓春旺身後,仲月看幾眼,接著玩自個的,冰月被劉朵兒抱進懷裡。
“九妹,你受苦了!你爹——賈郝仁個老東西,非得讓你留在山旮旯裡。”賈郝仁嫁賈九妹有三條理由,一是醫死了江採蓮,二是報恩,三是不忘聖泉村這個本。這門親事,劉朵兒是不贊成的,可惜她婦人做不得主。
“娘,您甭擔心,我在這兒挺好滴!我家相公,可受人待見啦!全村上下,沒誰不陪笑臉的。”賈九妹報喜不報憂,說的也是實情。
又拉了幾句家常,賈九妹才抱歉地笑笑:“光顧著親熱了,怠慢大人您了,我這就沏茶去!”
劉朵兒拉住:“九妹,以後甭喊大人了,他是你父親,親爹爹,娘就是為這來的。”
韓家人無不瞠目結舌,連仲月也暫停了玩耍。兀地冒出個親爹來,賈九妹一時難以適應,只滿腹疑團地望著劉朵兒。
劉朵兒羞愧地低下頭,反正事也做了醜也出了,一咬牙,將早年齷齪作了講述,責任全推給賈郝仁。
韓傻兒大眼珠看向華大人:“你才是仲月的姥爺啊!我說呢,賈郝仁那個龜兒子,老混蛋,哪配當仲月的姥爺?”
華大人領教過一次了,含笑道:“仲月、冰月的姥爺,不也是你姥爺嗎?”
“那倒也是”,韓傻兒尷尬地笑笑,“我給你面子便是——不過,你博學鴻儒,須教我兩篇文章,我才樂意。”
“這個不難!”華大人樂呵呵地,“明兒中了狀元榜眼的,莫忘了我兩篇文章的功勞。”
九妹害羞護口,一時改不了嘴。
韓春旺熟知禮儀,不亞於教書先生,見狀收拾桌案,欲主持儀式,讓九妹正式拜見父親。無奈房間狹窄,石桌不易移動,岳父大人也不能坐正堂,西間堆滿藥草,人只能站。想了想,院裡舉行吧,老丈人再是州牧,也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