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忙下床穿鞋,麻辣燙被我吵醒,迷迷糊糊地叫我:“蔓蔓?”
“在。”
她笑,“我做了個夢,夢見我倆去夜店玩,看到一個男的,長得怪正點……”我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對著許伯伯乾笑:“許伯伯好!”
許伯伯微笑著說:“你也好。”
麻辣燙的笑容卻立即消失,板著臉閉上了眼睛。
我對麻辣燙說:“我明天再來看你。”又和許伯伯、王阿姨道再見。
走出病房,我看到陸勵成和宋翔仍然在病房外。陸勵成看到我,指著自己手腕上的表,“你知道你在裡面待了多久?”
我剛想說話,病房的門又開啟,許伯伯走出來,陸勵成和宋翔立即都站起來,陸勵成叫了聲“許叔叔”,宋翔低著頭沒說話。
許伯伯朝陸勵成點了下頭,對我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一下,可以嗎?”
我當然說“可以”。
許伯伯領著我走進病房旁邊的一個小會議室,他關上門,給我倒了杯水,“剛才看到你和小憐頭挨頭地躺在床上,給我一種錯覺,好像是我自己的一雙女兒。可實際上,小秋和小憐從沒有這麼親密過。”
我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低著頭喝水。
“小憐給你講過她和她姐姐的一點兒事情吧?”
我謹慎地說:“講過一點點。”
許伯伯似看透我心中的顧慮,淡笑著說:“我以前喜歡叫小憐‘憐霜’,她手術後,我就再沒叫過她‘憐霜’,可她整天忙著和我鬥氣,竟從沒留意過這個變化。”
我心裡隱隱明白些什麼,期待地問:“隱瞞麻辣燙移植的腎臟來自許秋是伯伯的主意嗎?”
他點頭,“小憐現在的狀況很不好,排斥反應很強烈。六年前,她腎臟衰竭時,半年多視力才退化到看不見。可現在,從昨天發病到今天,只一天時間,她就已經半失明。醫生已經在全國找尋合適的腎臟,可那畢竟是人的腎臟,不是什麼說買就能買到的商品,我怕即使我有辦法,也來不及了。”
剛燃起的希望破滅,我的水杯掉到地上,鞋子全被打溼了,卻連移動腳的力量都沒有。
許伯伯的表情也很悲慟,“我今天坐在家裡,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不管醫學上怎麼解釋這件事情,我覺得原因歸根結底在小憐自己身上,也許她也不想這樣,可她的大腦忠實地執行了她心底深處最真實的意願——她痛恨、抗拒來自小秋的腎臟。”
對於父親而言,最痛心疾首的莫過於子女反目、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已經全部遇到,我想說些話,可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他將一本日記本放到我面前,“這是小秋的日記,日記本是她媽媽留給她的,她從能寫字起,就習慣於對著日記本傾吐喜怒哀樂,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她出車禍前。”
我心中的疑點終於全部弄清楚了,“許伯伯知道許秋小時候對麻辣燙所做的事情?”
許伯伯沉默地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哀慟和自責。
“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日記本給我?是要我告訴麻辣燙你知道她所承受的一切嗎?你為什麼不親口告訴她?”
“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女兒,特別是今日所有的‘惡果’都是我當年植下的‘孽因’。如果我能在娶阿雲前先和小秋商量,先徵詢她的同意,注意保護她的心理,也許她不會那麼恨小憐;如果我能早點兒發現小秋是什麼樣的孩子,早點兒教育她,也許根本不會有後來的車禍;如果我能對小憐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她的精神不會長年壓抑,也許她的腎臟根本不會生病。我很想解開小憐的心結,可我無能為力。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小憐將近三十年的隔閡,不是說我努力就能立即化解的。我把這本日記給你,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