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裡。繼珍是在我這兒給你打電話呀,她一早就來看我。”話筒裡是方丹那悅耳的女中音。
原來如此。繼珍兄妹本來就跟了西平是好朋友。繼宗十歲時,媽媽病逝,兄妹倆寄養在丁家有兩年多光景,他們和西平一同上學、作伴。長大後,也一直是丁家的常客。西平對繼珍一大早就去拜訪母親毫不奇怪,而且真誠地歡迎。妹妹珊珊太小,還不大懂事,有繼珍常陪著媽媽,媽媽也就不太孤單了。
“喂,西平,你在聽我說嗎?”方丹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在聽,媽媽。”
“繼珍要陪我去‘白玫瑰’做頭髮,我們很快就出門。”
西平很奇怪,媽媽跟自己說這些幹嗎?
方丹繼續說:“做頭髮很快的,頂多一個鐘頭。然後我們在街上逛一逛,中午準備去‘紅房子’,”——“紅房子”是一家有名的法國大菜館。西平知道,少年時代在法國度過的媽媽喜歡那裡的雅潔和幽靜。他一面聽一面“唔、唔”地答應著,“喂,西平,你也來好嗎?”
“媽媽,下午我還有點事,不是有繼珍陪你嗎?”
“不,我希望你也能來。”
“那——”西平猶豫了一下,隨即說:“好吧,我去。我十一點半到。”他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十點過了。
“好,西平,我們等你。”方丹的聲音顯得很愉快。
一個念頭倏地閃過西平腦際。他象是猛然想起似地問:“媽媽,要不要叫上爸爸?”
沒有反響,西平屏息等待著。
“不,下用了。”方丹的回答是沒有色彩的,平淡的,跟剛才的興奮是個太鮮明的對比。
“那麼,我們一會兒見,媽媽。”
掛掉電話,西乎陷入沉思之中。他無心再看卷宗,腦子裡盡是莫名其妙的念頭……
突然,一個少女的倩影掠過他的腦際,彷彿清晰,又似乎模糊。那是誰?那閃動著長長的睫毛、略帶優鬱的秀目,那挺拔端正的鼻子,那溼潤靈巧的小嘴,吐語不多可是鋒芒畢現的小嘴,和那一身洋溢於樸素衣著之下令人神思盪漾、愛慾頓生的風韻!
一種強烈的渴望在西平心中湧起,立刻變成一股洶湧奔騰的浪,撞擊著他的胸膛。
真想馬上見到她!
聖旦女子文理學院?對,沒錯。他左手猛地抓起電話,可是他的右手卻停在撥號盤上。
終於,他把電話重重地放了回去,直愣愣地坐在他的轉椅上。
萬籟俱寂,夜已深沉。整個屋子靜極了,只有吳清雲勻長細微的呼吸聲。
白蕙輕輕脫掉外衣,小心翼翼地爬上自己那張小床,竭力不發出一點聲響。躺下以後,她輕輕透了口氣,屏住呼吸聽了聽媽媽的動靜,這才舒服地伸展開手腳。時間不早了,她很想馬上入睡。可是,很奇怪,頭一著枕,眼尚未閉,亂七八糟的思想就紛至沓來。腦海中的思緒就象對面牆上月光照射下的樹影那樣紛亂婆娑、搖晃不定。她的心簡直安靜不下來。
幾夭以前,她已經決計從此不登蔣家之門,絕不再為那可憐的五斗米折腰。這個決心下得倉促,可也下得堅決。……那是在蔣家初遇西平後,第二天去給繼珍上課。
張媽開門後,白蕙就上樓直奔繼珍房裡而去。但跨進房門,立刻覺得氣氛不對,只見繼珍背對門口,臉朝窗外,白蕙一連招呼幾聲,她也不回身。
白蕙正在納悶,突然繼珍轉過身,閃著咄咄逼人的眼光,說:“請你坦白告訴我,不要隱瞞,昨天,你在西平面前,用法語議論我什麼了?”
白蕙一呆,緊接著是一種強烈的受侮辱感。這叫什麼口氣!審問我嗎?你以為我是那種長舌婦,會在你男朋友面前褒貶你?但她努力壓抑下心中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