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不肯輕易邁出這一步。連白蕙自己也不甚明白,這樣做的真正原因何在。難道她有什麼不滿,有什麼期待?唉,年輕人,尤其是年輕的姑娘,她的心就是不好捉摸啊。
星期天上午,白蕙給珊珊放了假,然後回新民裡看媽媽。她在家吃過午飯,又陪媽媽聊了一會兒。估摸著珊珊午睡快要起來,她安頓媽媽躺下,要她好好睡一覺,然後就趕回丁家去了。
剛走過草坪旁的便道,就聽見客廳裡傳來一陣笑聲。
“今天怎麼這樣熱鬧,有客人來了?”白蕙想。
珊珊眼尖,白蕙剛走上客廳玻璃門前的臺階,珊珊就從客廳裡衝出來:“蕙姐姐,你快來看,誰回來了?”
白蕙被珊珊拉著,邁進客廳門,一眼就看到西平正迎著客廳門站著。他穿著一身白色網球裝,似實非關地看著白蕙。
白蕙今天穿了一件下襬寬大的淺紫底色上面有碎花的洋布連衣裙,頭上戴著繫有紫色緞帶的大草帽,兩根烏黑的長辮子,隨意地搭在胸前,比西平想象中還要清麗、姣美。
西平跨前一步,向白蕙伸出手:“你好,白小姐。”
“你好,什麼時候到的?”白蕙和他握了握手。
“才到家。”
傳來丁皓的話語聲:“外面很熱吧?快喝口汽水坐下歇歇。”
白蕙這才注意到丁皓也坐在客廳裡,忙走上前去。她從書包裡取出一本書,遞給丁皓說:“剛路過四馬路,見舊書店有這本《絕妙好詞箋》。我給您買來了,上次您不是說想讀讀宋詞嗎?”
丁皓接過那書,說:“你還記得啊,真虧你什麼事都放在心上。”
“一會兒我給您挑幾首讀讀”,白蕙說,又甜甜地加上一句:“好嗎,爺爺?”
丁西平剛走到冰箱前,正要開門取汽水,聽到這聲“爺爺”,他突然站定,然後慢慢轉過身,看著白蕙。白蕙注意到,他剛才那種熱情的神態不見了,換上一臉的冷峻。
白蕙想:“糟糕!一定是我這樣叫爺爺,他覺得我不懂規矩,忘了身分。”但她馬上又反攻為守地想:“這是我和爺爺之間的事,你管不著。你在我跟前擺少爺架勢,我還不屑理會呢!”
於是,她毫不退縮地迎視著西平的眼光,臉上很嚴肅,象是在說:“我就這樣叫了,你看著辦吧!”
一個小小的靜場。
正在這時,珊珊上來拉住白蕙:“蕙姐姐,我想給哥哥背誦法文《列那狐的故事》,你說我挑哪一段好?”
丁皓向珊珊招手:“你這孩子,到爺爺這兒來,讓你蕙姐姐先歇一會兒”,又轉向白蕙,親切地說:“阿蕙,先喝口水吧。”
西平把倒好的汽水遞到白蕙手中,壓低聲音說:“喔,真沒想到,你們三人之間竟然如此稱呼。這好象有點不合我家慣常的氣氛。”
“氣氛是可以改變的嘛,”白蕙故意自豪地說:“你聽到的稱呼還是表面的事,實際上我們已很親密。”
西平微微地搖著頭,低聲道:“哦,你再說下去,我要妒忌了。”
“放心,我不會奪去爺爺和珊珊對你的愛,”白蕙喝了一口汽水,“我倒覺得,他們都需要更多的關懷。”
“你是在暗示我不夠關心他們?”
白蕙此刻不想深談這個問題。她放低聲音,懇求道:“去要求珊現給你背一首法文詩或說個故事吧,她一直在盼著這一天呢。”
西平的目光與白蕙的相遇了。一個是熾熱而動情,一個是純潔而無私。只是短短的一碰,兩顆心便自然而然地挨近了,溝通了。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是的,一道目光,一個眼神,有時確實具有神奇的力量。
深深地看了白蕙一眼,西平離開了她。他走到丁皓身邊,把珊珊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