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去趕騾馱的五十個腳伕,人多顯眼,或者不難察訪出行蹤來。又派出幾個夥計,持振通鏢局和自己的名帖,分邀武林至友,相助找鏢。內中有那交情深、武功好的,胡孟剛並邀他速赴海州,以便抵面協商辦法。當晚議妥,也就歇息了。
到次日天還未亮,趟子手張勇忠人之事,急人之難,早已率領於連山、馬得用先行動身,追訪賊蹤而去。鐵牌手派夥計,就近僱了兩輛車,教受傷的人乘坐,即刻由於家圩起程,先折回漣水驛。一到漣水驛,尋找寬綽的店房;那舒鹽商和緝私營張哨官,便鬧著疲勞過甚,要好好歇一夜再走。兩個暗中卻已秘密佈置了,先派出幾名巡丁,說是要到各鹽汛報案,並通知地面,一體緝賊。張哨官也親自扶傷騎馬離店,悄到鹽汛,調來緝私營巡兵數十名;明說是沿途防護意外,暗中是監視胡孟剛,恐他畏罪潛逃,案子沒法交代。(葉批:還是不說的好。)
這一天,舒鹽商格外的客氣,張哨官臉上露出沉默神色來。胡孟剛滿心懊惱,並沒想到別的;只是鏢銀已失,又派這些兵來做什麼?官場的馬後炮未免可笑,殊不知人家別有用意。
歇了一天,依胡孟剛的意思,想把受傷的人先送回海州;自己要在漣水驛等候訊息,並往近處訪詢熟人。誰知到了這時,張哨官和舒鹽商又催促起來,雖沒翻臉,卻力勸胡孟剛速回海州,請俞鏢頭出馬尋鏢,最為良策。黑鷹程嶽也願立刻折回。胡孟剛更料到賊人武藝高強,就算訪實下落,自己仍然敵他不過;當下想了想,也就一同起身。
走了一站,忽見背後追來三個騎驢的人,一面追,一面叫喊。大家愕然回顧,原來這三人正是那已經失蹤的鏢行李夥計和兩個緝私營兵。動問三人當日的情形;才知出事時,這三人本分兩處,潛藏在麥畦裡,一路爬行,逃出半里多地。兩個人在土穀祠藏了一夜,一個人蹲在土堆後,因此落後。直到天亮,三人碰在一處,這才僱驢逃了回來。因不知大眾退到於家圩,沿途打聽,直到此時才追上大幫。胡孟剛問他們,可曾看清賊人的去向。他們是完全不知。又問可看見九股煙喬茂的屍體沒有,三人也全答說:“天亮時曾到失事場所,尋找過一趟;那裡只隱隱有幾片血跡和遺落下的血襟碎布,並沒有死屍和傷重不起的人。”胡孟剛不禁長嘆,對沈明誼道:“想不到這位李夥計還能追尋回來,這喬師傅竟舍我而去了,人情真如此薄法!”嘆息一回,大家仍舊拈行。(葉批:不提喬茂下落,便是欲擒故縱法。)
當天進入新安地界,迤邐行來,到了陳塘灣。路上片片碧柳成行,麥畦吐綠,竹葉含青,農人們很悠閒的在田中做工;運糧河帆船來往,漁舟張網捕魚,漁夫口唱謳歌;景色清幽,令人心曠神怡。胡孟剛鏢頭卻心血如沸,對景感懷,一陣陣出汗。走了一會,江南春早,赤日當午,眾人負傷力疲,愈覺心浮舌燥。那新調來的幾十名緝私營兵,素常沒有走過遠道,被這柳岸春風一吹,覺得瞌睡。恰好到一丁字路口,棚蔭下有一座茶攤,大家商量著,要歇一歇;便紛紛下馬,在柳堤上散漫落座,喝了一回茶。胡孟剛抱膝對岸,目送帆影,心生感喟。忽然聽得一陣馬走鸞鈴響。眾人扭頭尋看,迎面岔道上遠遠來了兩匹駿馬。
前行一匹白馬,馬上是個綠衫少年。走近了看,此人年約二十一二歲,頭上翠絹包頭,露出一點鬢角來。生的圓臉,蘋果腮,柳葉眉,兩隻大眼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若含櫻,細腰扎臂,個兒不高;身穿墨綠綢長衫,腰束白絲巾,端然騎在馬上,露出藍綢中衣,足蹬一雙青皮窄靴,踏在黃澄澄馬鐙上。這人左手攬轡,右手持鞭,露出潔白的手腕;馬鞍上掛著一口劍,綠鯊鞘,金什件;一隻鹿皮囊,裡面不知裝得是什麼;馬走如龍,直趨柳堤。迫近茶攤,這馬上少年忽然垂眸側顧,把馬放慢,上眼下眼打量胡孟剛這一夥人。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