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守備捫著鬍鬚,把這事從頭說起。這件事果然是由肖守備猜測出來的。肖國英守備在山東濱海之區靈山衛做官,最近剿海賊有功,擢升都司,加記名遊擊,調住江南,並給假三月。這時豹頭大盜劫鏢拔旗之事已然喧傳各地,肖守備在官場已經聽說。他姑念當年的師兄師姊,決趁就職之便,繞道往訪雲臺山,慰問此事。
肖守備和俞鏢頭交誼很深,當年在文登縣太極丁門下習武,他排行第九,年齒最幼。他的武功就是掌門三師兄和師姊丁雲秀教的。俞劍平昔在師門,名叫俞振綱,字建平;後在武林創業,始以字行。又因他的太極劍馳名當代,人家順口都管他叫俞劍平。他就索性改用“劍平”二字為名。
肖守備把官事交代清楚,要坐海船過海州,訪雲臺,再轉道赴任。還沒有登程,忽聞人言,當年的五師兄胡振業死裡逃生,身得重病;病治好了,終落殘疾,現在山東十字路集住閒。聽說生活很苦。肖守備一聽這話,回想舊誼,不勝慨然。他本來和俞劍平、丁雲秀夫婦最好。丁雲秀是老師的女兒,照應他和老姊姊一樣,現在又是他的師嫂。
其次同學,便是胡振業、馮振國跟他莫逆。他立即趕走旱路,到了十字路集,訪著胡振業,帶去不少禮物,還有現錢。胡振業大病初起,手頭十分拮据,好像當年豪氣也銷磨垂盡。一見肖守備,已非當日小傻子的模樣了;滿面紅光,人很發福,也長了見識,顯得極精幹,極魁偉。胡振業不禁長嘆道:“九弟闊了!難為你還惦記著窮師兄。承你遠道看我,我就感激不盡,你還送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兩人很親熱地敘舊。胡振業身為病磨,孤陋寡聞,外面的事情,他近來一點也不曉得。連俞劍平停辦鏢局、退隱雲臺的話,他也是剛聽人說。面對肖守備,發著牢騷道:“我是倒了運的人,想不到這些老朋友、舊同學,都沒有忘了我。這兩月也怪,好像是‘宜會親友’的日子。你知道謝振宗謝八弟麼?他新近也來看望我了。還有馬振倫馬六弟,聽說也混得不錯。總而言之,倒運走背字的只有我。”
肖守備道:“謝師兄現在做什麼事情了?”胡振業道:“謝八弟的操業,告訴不得你,你現在做官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別看謝老八耍胳膊根,究竟混整了,總比我強。他上月看望我來,也問到你了,他還向我打聽咱們掌門師兄來著。問俞師兄還幹鏢行不幹?外傳他已經歇馬,可是真的麼?”
肖守備道:“是真的,俞師兄目下退隱雲臺山了,離你這裡也不算遠,怎麼五哥不知道麼?”
胡振業道:“唉,不知道;就知道,我也懶怠去見他。你看我混得這樣,我誰也懶怠見了。”
肖守備道:“五哥振起精神來,何必這麼委靡?這回小弟赴任,先到五哥這裡,回頭我就到海州去,看看咱們掌門師兄和丁師姊。要不然,五哥,你我一同去吧。”
胡振業搖搖頭,看著他那條腿說道:“你替我致意吧。你告訴俞三勝和丁師姊,就說胡老五混砸了,如今只剩一條腿了!”胡振業只是這麼灰心喪氣的談了一陣,留肖守備吃飯,並預備宿處。掌燈聯榻,又說起舊話。胡振業道:“九弟,你可知道咱們那位二師兄袁振武和四師兄石振英麼?”
這兩個老同學頓然憶起當年師門的九友來。大師兄姜振齊被罪見逐,早已不聞聲息,恐怕今已下世。其次是負氣出走的二師兄袁振武和四師兄石振英。袁振武為廢立一事,懷怒北歸。石振英是和袁振武慪氣,先一步走的。事隔多年,久不見二人的蹤影了。
肖振杰道:“石師兄改入武當門,我聽人說過。袁二師兄聽說死了。那傢伙脾氣剛暴,以大壓小,說話就瞪眼。我和他頂說不上來。聽說他在故鄉有一個仇人,仇人打死他家裡什麼人,他刺死了仇人,仇人同黨又把他打死了。可惜他一身好功夫,落了這麼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