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怎麼看,她都像是個負氣的小鬼。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她一把扯下半垂的帷帳,團在手裡使勁擦拭著自己面頰上不斷流淌著的淚水。
次日五月十五,良辰吉日,婚禮之期。
儘管正禮要到黃昏才舉行,親迎禮也要等到正午之後才開始,但作為新娘的趙瑟總要在天剛亮的時候便起床開始梳妝。昨天那些穿著繒紅色裙子的女侍們捧著同樣顏色的禮服叫醒趙瑟。她們被趙瑟眼睛上異乎尋常的紅腫驚訝,卻懂得默契地閉上嘴巴。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裡,穩定是壓倒一切的大局。原則上只要趙瑟乖乖地行完婚禮,她想怎麼樣都可以。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激趙瑟,不然婚禮上出了差錯絕沒有人給兜著。
趙瑟還在懵懂之中,昨天晚上的事像春夢一樣虛無縹緲。如果不是自己紅腫的眼睛,她幾乎認為她記憶中的一切都是夢,是臆想,是不真實的。趙瑟隱約記得十一是走了。於是她奇怪於自已為什麼不傷心,不哭天搶地,不尋死覓活。於是她更加堅定的認為那一切都是不存在的,都是她的幻覺。
自己不是總喜歡幻想那些悲慘的結局嗎?趙瑟想。
這樣,趙瑟整個人看起來就有點兒呆呆的。她面無表情地看著許多雙肥膩的白手給鏡子裡那張面無表情的少女的臉上羊脂,勻白粉,塗胭脂,描眉畫嘴挽頭髮,最後摞上一層又一層的珠寶。她們給她穿上足有十八層之多的禮服,架著她站起來。是的,衣服太重,趙瑟幾乎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趙瑟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很難確定鏡中的那人就是趙瑟自己。如果非要說鏡中的那人是趙瑟的話,那麼毫無疑問,她們在彈指一揮間的功夫,令妙齡少女老去了。那裡面,怎麼看都應該是十年以後的趙瑟。
她們把她打扮成一個雍容華貴,濃妝豔抹的貴夫人了。是很漂亮,很高貴,但趙瑟覺得很陌生,或者說很熟悉。鏡中那個影子,和充斥著上都的、裙襬飄香的貴夫人們重合在一起。趙瑟無法從其中找到自己的味道。她們沒有區別,只是支撐起華衣美服的架子,是捏出不同高矮胖瘦與容顏的玩偶。
趙瑟在心裡開著可有可無的玩笑:“不知道傅鐵衣有沒有長著一雙火眼金睛。透過這樣厚重的脂粉,他還能認出我來嗎?或者根本就不用我去結這個婚。反正都是帶著面具,就算上都城外的乞丐婆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不妥,哈……”
女侍們扶著趙瑟走出齋宮。從齋宮到家廟,漫長的青磚道路上均已鋪上了紅毯。道路兩旁整齊的站著執事。他們舉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禮器,有些連趙瑟也不能確定名稱。幾百名音質極美的小男孩應和著絲竹管絃之樂,齊聲反覆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趙瑟的叔父秦合清含笑立在齋宮門口,女侍們簇擁著將趙瑟送到他面前。秦合清拉住趙瑟的一隻手,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家廟走去。他很高興,一面走,一面小聲地安慰趙瑟:“別緊張,什麼都安排好了,只要跟著做就好。我們的女兒啊,終於也長大成|人,轉瞬間就成家立室。早日生個娃娃吧。”
趙瑟腦中一片混沌,只亦步亦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合清自然以為她是緊張,笑著寬解她道:“沒關係,婚禮誰都只有一次,緊張一點兒沒有人會笑話。別怕!”
因為禮服束縛的原因,趙瑟每邁一步只能向前移動很短的距離。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趙瑟才從齋宮走到家廟。正午的太陽曬得人發昏,儘管有秦合清扶持,趙瑟仍然汗溼重衫,累得幾乎站立不穩。由此可見,古往今來結婚都是一個體力活。
秦合清在家廟的臺階下鬆開趙瑟。趙瑟呼了口氣,略微整理衣衫,自己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