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年半的時日,一天一筆,勾勒而成,他執著畫筆,始終不肯斷絕希望,寧可將頭髮一絲絲地畫,將首飾紋路一點點地添,似乎要靠那般筆觸的延續,來延續著對她的等待和希望。
頭髮沒法再畫了,就畫首飾,首飾無處再添花紋了,就畫衣裳。
只要這畫不完,她就會回來。
君珂抿著唇,將畫慢慢捲起,抱在心口,彷彿那是一隻暖爐,暖著內心深處的痛,又似乎是一柄劍,戳著內心深處的痛。
他等了太久,她終於回來,可當她回來,屬於他的時光卻又無情地眼看要從他手中溜走。
君珂慢慢將畫收回暗櫃,靠在櫃身上,良久之後,推開窗。
冷風立即呼嘯而入,君珂的眼光落在窗下,一片亂石地上。
御書房外就是御花園外的一角,四季都有繁花盛開,唯獨這靠近書房右側長排隔窗之下一塊地方,毫無花草裝飾,光禿禿一片地面,亂栽著一些石頭,石頭也不是觀賞石,隨意地插入泥土,都插得很深,看起來像是被人以內力擲入地面,和御花園繁盛華麗的景象,格格不入。
君珂突然從視窗跳了出去。
她很熟練地跳到那塊石子地上,注意不要踩到任何石頭,閉上眼,蹲下身,很隨意地挖出一塊石頭。
石頭下是一個金絲袋子,袋子裡一張信箋,儲存得極好。
君珂慢慢開啟,從回宮開始,她發現這一處地方,便每天都來挖一塊石頭,摸到什麼是什麼。
“……小珂,你給我兩地書,我便給你真正的兩‘地’書,花會謝,月會缺,但保留在大地裡的心思,沉厚永存。”
那些保留在大地裡的心思,數年後被慢慢起出,再珍重埋下,屬於彼此的記憶,永不腐朽。
君珂將信看完三遍,收回金絲袋子,埋回原先的石下,這段日子,她每天就是靠這些信,振作精神,回去繼續和納蘭微笑以對。
坐在冰冷的地上,四面石頭環繞,她心裡很空,又似乎很滿。
柳杏林已經和她提過,幾天之內就該給納蘭述手術,如今身體調養得正是合適,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和納蘭述開口。
她怕一旦明說,會令他壓力過大,他可能會因為手術本身失敗的危險而拒絕。
他不是害怕手術本身,不是畏懼生死,他也許寧可苟延殘喘和她相伴幾年,也不願意可能立即死在她身邊,更不願意這死亡和她有關,令她終生揹負罪孽。
她也沒法和他坦然說這手術很安全毫無危險——納蘭太精明,根本瞞不過。
而她自己,又何嘗不猶豫?就算最初下定決心要挽救他,但隨著日期臨近,她越發忐忑畏懼。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何況是在這醫療裝置遠遠跟不上現代水準的古代,成功機率只有現代的一半,如果成功自然是邀天之幸,可如果失敗……
她激靈靈打個寒戰。
如果失敗,那就連最後能相伴一起的一兩年都沒有了……
是痛下決心,冒險一搏,於微弱的機率中尋求一份長相廝守的希望?
還是謹慎保守,退而求其次,儘量延續他的生命,保證能安穩地渡過最後幾年的美好時光?
何去?何從?
人生裡徹關生死,難以抉擇的要害命題……
君珂抱緊腦袋,只覺得腦漿都在沸騰,渾身都要炸裂,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事關重大,無法抉擇。
這不是當初給納蘭君讓開腹,也不是馬車上給韋家媳婦宮外孕開刀,她經過的兩次手術,都是生死相逼,沒有選擇,不得不動手。兩個被開刀的人,當時都和她是毫無瓜葛陌生人,她冷靜下手,沒有心理障礙。
然而一旦換成納蘭述,一個簡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