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被韋家呵護,嬌嫩如珍珠,尊貴如公主,沒吃過一點皮肉苦,此時臉上火辣辣疼痛,便以為慘遭毀容,一個毀容的女子,如何還能佔據皇后之位?今日事態演變如此,納蘭君讓如何還能容她?夫君如此心狠,一言不合便出手傷她,日後還能如何相處?想著從今以後人人譏嘲,冷宮寂寥,這金尊玉貴的少女渾身都微微顫抖起來,絕望、恐懼、傷心、悲憤……匯聚成巨大的洪流,衝擊得她心跳如鼓,眼底發燙,頭一抬,眼淚已經如噴泉,嘩啦啦湧了出來。
“陛下好狠心!”一懷憤怒絕望裡,韋皇后聲音淒涼而尖利,“朱弦斷,明鏡缺,您是要就此和臣妾訣別麼?”
“韋芷……”納蘭君讓還沒來得及開口,渾身顫抖的韋皇后,已經堵住了他的話,再開口淒涼已去,卻換了無窮無盡的憤怒,“這天下都於陛下掌中,陛下要怎麼處置臣妾,臣妾毫無怨言,這皇后之位,臣妾不想做,也不配做!”她一甩頭,伸手在頭上拔下那隻最能昭告皇后身份的銜珠金鳳步搖,往地上一扔,“拿去吧,給你的她去吧!就怕人家的腦袋上,戴不了這麼多鳳釵!”
攢珠疊翠的金鳳銜珠步搖,載一抹琉璃般迷離的華光,奪地一聲釘在地毯上,離君珂腳尖只有寸許。
君珂的腦袋就差沒埋到了裙子裡……好重,好重,當真戴不下……
納蘭君讓盯著那隻鳳釵,臉上青氣一現,轉瞬又變得蒼白,連著深呼吸了三次,滿殿都聽見他悠長的出氣聲。
熟悉他的君珂知道,這是他瀕臨爆發邊緣,卻猶自試圖壓抑的表現。
“你失心昏聵,朕無需和你多言。”半晌他開口,看也不看那鳳釵一眼,伸手對晉東王夫婦一讓,“兩位,請外殿等候。”
晉東王夫婦如蒙大赦,慌忙謝恩退了出去,今日流年不利,難得進京覲見帝后,竟然遇見這麼一場不足以對外人道的家務事,兩人心都拎著,生怕就此被皇帝滅口。
“我失心昏聵!”韋皇后也不管人來人去,氣往上衝,仰起淚痕斑斑的臉,“也不抵有人,夜半發夢,也喊著別人妻子的名字!”
“你!”
“也不抵有人,至今保留著外廷供奉署的一張桌子,從來不許人去碰!”
“你——”
“也不抵有人,明知人家是敵是逆臣,卻對燕京城牆下那些胡言亂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韋芷!”納蘭君讓終於咆哮,衝上一步,伸手要抓她的衣領。
韋芷霍然抬頭,眼一閉,仰起的小臉雪白,一縷細長的血痕因此怵目驚心。
狂怒之下的納蘭君讓頓時伸不出手去,手指猶自僵在半空,韋芷卻被自己的話也激出了血氣和火氣,豁出去了,傲然將頭一仰,大聲喊出最後一句,“
也不抵有人,難耐相思做情詩,結果還被人偷去,拿去貽笑各國!”
……
死一般的肅殺寂靜。
韋皇后這一句憤然出口,不經大腦,說完才覺得過火,這一句傷的不僅是納蘭君讓的面子,還有他身為天子的尊嚴,當初他的詩,被堯國遺老派人偷取拿去為難君珂,雖然事情被解決,事後也被堯國皇室封口,但終究是傷了大燕的面子。之後納蘭君讓派出無數高手,將當初偷信的人,對外勾結的太監都殺了,可見他恨意怒火之深。
那時他還只是大燕皇太子,世人不過笑一句太子風流,現在他是大燕一國之君,此事更萬萬不能提起,否則這大燕之主,面子往哪擱?
半晌寂靜之後,一聲壓抑的咆哮如同巨雷般在殿內滾過,人影一閃,伴隨拔劍鏗然聲響,雪光如潑,納蘭君讓已經到了韋芷面前。
他心中憤怒,還帶著一分被刺著內心隱秘的劇痛,再也維持不住一貫的沉穩,憤然衝上,然而那般拔劍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