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哈哈大笑,忽然頭頂傳來一聲嘆息,跟著一隻大手放落腦門,那手掌大得離奇,握住了整個腦袋之後,五指居然還伸到了眼珠兒,好似要施以挖眼剜目的酷刑。鍾思文腦中一陣暈眩,他居然沒哭沒叫,只歪嘴斜眼,嘶嘶笑道:“誰……誰啊?”
“我叫做煞金……”怒蒼雙英到了,關起了仁慈博愛的儒將孤瞻,卻引來了舉世第一兇豪的狠將石剛。大水缸似的腦袋靠到了耳邊,在他的身上嗅了嗅,如熊似虎,欲將食人。害怕達到了頂點,鍾思文居然自欺欺人起來,聽他笑道:“胡說八道,你才不是煞金,門關得好好的,你打哪兒進來的?”
巨靈神掌摟住總兵大人的肩頭,聽得石剛嘆了口氣,輕聲道:“啟稟總兵,城門是我關的。”鍾思文苦笑道: “你……你關的?”石剛朝他耳孔吹了一口氣,淡淡說道:“你娘沒教過你麼?最後一個回家的人,便該隨手關門……”
將死之際,鍾思文終於放聲哭叫起來,狂聲道:“騙人!騙人!秦仲侮早就去江南奪刀了,才不會過來霸州城!你們全都是假扮的!假的!幻影!妖法!”巨大的身子趴俯過來,按住了鍾思文的腦袋,把他的臉面轉了過去,輕輕說道:“乖乖別吵,瞧,自己瞧,瞧瞧咱們少主。”
深夜無光,鼓聲隆隆,黑暗中有人擂起了戰鼓,咚咚咚,咚咚咚,伴隨地下沉重的踏地聲響,萬軍已然拜伏在地,靜候黑暗之主降臨。
來了,鐵腳踏地,一沉一沉,有人一路行上城樓,他解下了盔甲,隨手拋給兵卒,露出滿身猙獰的刺花,那凌雲之志冉冉上升,隨著主人行入城樓。須臾間,鼓聲止息,來人面向北京,那鐵腳高高提起,重重踏下,踩得城樓護欄破裂炸開。
鍾思文牙關喀喀顫抖,他跪倒在地,望著那隻忿恚鐵腳,順延腳踝望上去看,眼裡見到了一隻粗壯大腿,再望上看,見到了一隻滿布火紋的怒掌,再望上看……見到了略帶愁意的嘴角,滿布蒼涼的虎眼,以及那一頭黑白雜生的濃密灰髮。
“瞧。”石剛笑了笑,附耳述說:“瞧他的模樣,他還要搶什麼刀嗎?”
昔年火貪刀,攻守不必第二刀;今朝秦仲海,殺人何須再用刀?
大地黑沉,天下萬物一片寂靜,灰髮男子單足傲跨城樓,俯身凜視西方。陡然間,他提起了一隻火把,熊熊焰光好似帶著無邊怒火,照亮了天下。
一片寧靜中,灰髮男子高舉火把,嗓音雄渾悲涼,高呼曰:“罪人們!”
罪人們……罪人們……西方遠處傳來無數迴音,灰髮男子舉火向天,悲聲怒號:“與我同受天罰的罪人們!神佛捨棄吾等,我卻不捨眾生!”火把從城頭拋了出去,轟颼颼地連過數百丈,飛向幽暗無邊的西北大地。
火把墜入地獄,瞬間消逝熄滅,鍾思文喃喃自語:“他……他要幹什麼?”
彷佛在回答鍾思文的疑問,火炬墜落處現出小小火星,黯淡光芒顫抖微弱,堪堪熄滅之時,又是一道星火燃起,須臾之間,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魔火以那火炬為圓心,分向四方侵略大地,火光來得越來越快,越來越近,終於在霸州城下燃起一片浩瀚火侮。
不是一隻,不是兩隻,而是大海一樣的洶湧人潮!那數不清的饑民手捏草梗,低頭流淚,只在守護他們心中的微光。怒火包圍霸州,佔滿了視界的每個角落。鍾思文也大聲尖叫起來。
“天下受苦受難的罪人們!”怒字旗揚天而起,彷佛向那滿天神佛示威,聽得石剛縱聲呼喊:“神佛不賞路,咱們自闖路!太師不給吃,咱們自己吃!”怒字漫天揮舞,號召天下罪人,十年乾旱摧殘,沒了食糧的災民跪地哭喊,回應著他們的救世之主:“上蒼不給活!咱們自己活!”
“兄弟姐妹們!殺啊!”旗幟飛揚,一聲令下,無數餓鬼奔向城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