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當年與常雪恨一同關入山東大牢,曾有患難之誼,這大鬍子向來樂天胡鬧,從無心機城府,舉止言行種種無賴粗暴處,怕還在秦仲海之上。盧雲一見此人,莫名間心下便是一喜,他轉頭看去,只見房內另有幾人,一位俏臉帶煞,揪著常雪恨的耳朵,正是言二孃,另有三名容貌豔麗的番女,圍著嬰孩說笑。看這小小嬰孩閉目熟睡,面貌儼然,頭卻枕在一名美貌番女的懷裡,幾名番女七嘴八舌,輪番逗弄,想來這嬰兒洪福齊天,小小年紀便大享齊人豔福。陶清人在屋外,敲了敲門,低聲便道:“大姐,盧大人來看孩子了。”
盧雲還未說話,眾女一看爹爹來了,紛紛湊上,問道:“這孩子是你生的?”、“他叫什麼名字?”、“他平日專吃什麼?”、“他和你長得不像啊,他娘很黑麼?”群雌鶯叱,番漢雙語齊飛,間雜著常雪恨的淫笑與言二孃的怒斥,登讓盧雲慌了手腳。他本想探問山下軍情,哪知反成了眾人的箭靶,當下往後退開一步,忙道:“一個個來……你們……你們要問什麼?”
一名番女臉上微紅,聽她以漢話問道:“大家歡喜這個孩子,可不知怎麼稱呼他的乳名……”盧雲正要答話,猛聽常雪恨哈哈大笑,搶先說了:“稱呼什麼?聽老子喚他!”當下伸指一戳,正中襁褓,粗聲道:“兄弟!他媽的吃奶了。”
那嬰兒本在那番女懷裡熟睡,給常雪恨無端戳了一記,一時倒也沒哭,只啊啊呼喚,睜開了眼,想來真要吃奶了,正待張開小嘴,忽見一張毛茸茸的黑臉湊了過來,笑道:“兄弟睡醒啦。來,爺爺教你說人話,第一個字……”霎時虎嘴一張,噴氣道:“操。”
那小嬰兒呆呆望著常雪恨,忽然小嘴一扁,竟是大哭起來。言二孃怒道:“討厭鬼!走開些!”眾番女也甚憤怒,舉拳揮掌,紛紛來打。常雪恨抱頭鼠竄,慌張閃避,哀聲道:“咱打小住山寨,第一個字學得便是這個操啊,你們要不喜歡,那咱便從第二句話教起……”說著竄到那嬰兒身邊,笑道:“幹……”
杯字未出,那嬰兒已是呱呱大哭,眾女接連踢打,常雪恨只能縮到盧雲背後去了。眾女聽那嬰孩哭得悽慘,無不慌聲哄勸,卻都不見用處。盧雲見她們粗手笨腳,拿著嬰孩左搖右晃,抖得小骨頭都快散了。男的粗,女的蠻,盧雲苦笑輕嘆,搖首道:
“來,把孩子給我。”
一名番女趕忙把嬰兒送了過去,說也奇怪,盧雲將他抱入懷裡,在背上拍了拍,耳邊低語幾句,那嬰孩便即忍住了哭,眾番女見狀,無不讚嘆,言二孃一旁笑看,微笑便道:“這孩子很黏你。昨晚他瞧不見你人,哭了許久才睡呢。”
盧雲俊臉一紅,他年紀比言二孃小了四五歲,便如遇上大姐一般,他輕輕哄著那孩子,微笑道:“這孩子其實不太哭,也不怕生,是個了不起的乖孩子呢。”那嬰兒聽得稱讚,忽地哈哈歡笑,好似已能聽懂人話。
盧雲見幾名番女滿面欽羨,料來群英巾幗,戰陣之事不學即能,然要照料童嬰,怕還不能與自己這個男子漢相比。含笑便道:“你們也學著抱他,記得出力輕些,左手托住後臀,別使勁壓他的胳肢窩。”盧雲當年隨軍西征,曾向樂舞生習過番文,這話便以回語說出。
眾番女聽他回話流利,無不又驚又喜,待見盧雲面貌英挺,臉上蓄著短鬚,彷彿便是回疆男兒的好模樣,眾番女自是交頭貼耳,口中竊竊私語,眼角不時瞧著盧雲,嘴角都帶著笑。
那寧寧罕年紀最小,卻也最為聰慧,她通曉漢語,便學著中原姑娘的模樣,撿衽為禮,向盧雲道:“這位哥哥,您過往可曾住過回疆?”盧雲見她姿容嫵媚,便也報以一笑,道:“去過帖木兒汗國一回,不知貴國宰相阿不其罕近況可好?”
兩人這番話卻是以漢語說出,寧寧罕正要答話,猛聽常雪恨怒喝一聲,吼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