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這墓穴裡怎麼陰森森地?有點邪氣啊這,今天出門看了黃曆沒?”黑黝黝耳室裡,挪動著幾個灰頭土臉的影子,其中一個擦擦汗,半直起腰衝著裡面的主墓室喊。
“看了,”孟扶搖嘴裡叼著個微型手電,半跪於地,頭也不抬刷著墓穴裡那具巨大的青色石棺上的浮灰,難得說話還口齒清楚,“今日黃道吉日,宜入殮、除服、移柩——你看,移柩就是搬棺材,真巧,都和死有關。”
“靠,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先前喊話的胖子翻翻白眼,一抬頭看見壁頂形貌詭異的牛頭人身壁畫,在燈光映照下筆觸鮮活,仿似隨時能走下來,不由有點心驚的縮了縮。
孟扶搖根本懶得理他,專心幹自己的活兒,浮灰漸漸刷盡,現出三頭雙身獨角的異獸圖騰,背生雙翼,兇睛怒目,看在孟扶搖眼裡,別有古文明聖物獰厲之美。
眉開眼笑的撫摸圖騰,孟扶搖手一伸,“尺子!”
有人趕緊遞過軟尺。
“胖子,來,和皇帝棺槨來張親切合影,”孟扶搖一把扯過胖子,“你那邊,我這邊,報數。”
“別啊老大,你為啥總抓著我不放?”胖子小袁死命掙扎。
“因為你是菜鳥,”孟扶搖對他露齒一笑,“菜鳥就是用來給老鳥蹂躪的,別磨蹭,快點,趕著把這個墓給搞定,今年我評教授職稱的論文就有料了。”
“瘋子,工作狂,才22歲就快評上副教授,你這種人的存在,簡直是考古界精英們的恥辱……”胖子咕噥著,就著手電讀數,“完整,長2。18米,寬0。94,高0。66。”
“OK!”孟扶搖一拍棺前石獸,震得四面浮灰一陣飛起,她滿意的看著棺材,想著評上職稱之後工資會水漲船高,醫院裡老孃的透析費用支撐起來就不那麼艱難,不由心情大好。
想著老孃的病,孟扶搖有點開小差,就沒注意到她剛才那一拍,棺底發出沉悶的迴響,穿透連線著幽長墓道的墓室,再在遠處的墓門處反彈回來,餘音震震,悠長陰森,像是遠古巨人從地下蹣跚走來的腳步聲。
明明是密閉的地下,卻不知道哪裡吹來一陣冷風,吹得人人都打了個抖,墓室內光線微弱,映得每個人臉上一片慘青之色,望去如同鬼魅。
這支考古隊來自江蘇考古研究所,到這西南邊陲之地發掘這座據說比曹操墓還要早上近百年的無名大墓,從發掘第一天開始,隊裡事兒就沒斷過,先是吃錯了山間野菜,人人拉肚子拉得前赴後繼,免費為雲貴高原的貧瘠土地提供了來自富庶城市的寶貴肥料若干,再是隊員小李早上鑽出帳篷莫名其妙被一條守在門口的毒蛇給咬了,更糟的是,今早開啟墓門時,根本就沒打算下去、只是趕過來送工具的隊醫小王,生生被一塊突然掉落的梁石給砸破頭,捂著腦袋光榮倒下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按照盜墓賊的邏輯,有點詭異,不宜再探;按照考古隊的規矩——其實也差不多,不過一個私營,一個公辦,乾的都是挖祖宗墳的活計,禁忌自然也一樣。
隊員們齊聲要求封存墓穴打道回府,將接下來的事交給神聖的國家機器去搞掂。
可惜,此次帶隊的是所裡號稱“紅髮魔女”的孟扶搖孟大小姐,這位大小姐什麼都好,堪稱新時代紅旗下長大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標兵人物,唯一缺點就是:腦筋有點不正常。
當然,這個不正常,僅限於她挖墳掘墓時的無限熱情和瘋魔狀態,以及,遇見非一般事態時完全不同常人的另類選擇。
總而言之,孟大小姐是絕對不會因為什麼拉肚子啊蛇咬啊石頭砸啊之類的純機率事件便放棄她所熱愛的扒墳事業的,對於一個曾經抱著自己挖出來的第一具古代溼屍歡喜的睡上一天的非人類來說,這點事實在不配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