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沒有家人。”主簿嘩啦啦翻了陣冊子,搖頭。
“沒家人?什麼事關進來的?”
“我翻翻啊……”主簿點起蠟燭仔細翻,半晌道:“不知道,往前翻六年都沒有,還是上上任手中的事。”
“一團亂帳!”知縣一甩袖,知道有些衙役月入微薄,有時也靠些下作手段掙錢,一點小事抓了人來,有錢的就放,沒錢的就關,這個大概就是關久了,關到最後誰也不知道來歷,這些事他們做知縣的一般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得糊塗嘛。
“拉出去亂葬崗扔了!”
大老爺們咚咚的出去,牢裡恢復了安靜,誰也沒對地上屍首多看一眼,誰也沒想到去把牢裡再看上一遍。
油燈的光慘慘亮著,照著人去牢空的那兩間牢房,也照著隔壁的幾間牢房。
就在被毀的牢房隔壁,有人靠著牢壁,在那線昏黃光影裡,露出譏誚的冷笑。
孟扶搖。
她和長孫無極根本就沒有離開。
天下沒有誰能比她和長孫無極更會利用人的思維盲點,誰都以為打成這樣人一定走了,他們偏偏不走。
如果說剛才的大牢最危險,現在就是最安全,那個假冒偽劣受了傷不會再來,紫披風更不會來,就讓他們在官沅縣城裡掘地三尺的找吧。
至於那個人的屍體……隱衛會跟到亂葬崗收殮的。
和紫披風和縣老爺一牆之隔的孟扶搖,聽見了最後那段話,眉頭微微一皺,這人很久之前就在這裡?他原先在哪裡?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呆許多年?他和那個婉兒又是什麼關係?而在當年,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身上,到底發生了怎樣慘烈的事,以至於這個男人揹負罪孽,芶延殘喘的活在這個牢獄之中,用一生的時間,等她的原諒?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有些事,想避已經避不得。
一旦向前走,她伸出的指尖,遲早會觸及那些隱伏在黑暗裡塵封多年的往事,也許就那麼輕輕一戳,“啪”一聲,血色殷然的塵灰便會滾滾飄出,撲了她一身。
孟扶搖閉上眼,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
七日後,孟扶搖和長孫無極施施然“出獄”了。
按照隱衛留下的記號,一群人在城北一間不起眼的民居集合,那是宗越當年建立的地下勢力“廣德堂”一家分店的二老闆的外宅,目前的璇璣,外來勢力已經很難立足,會日日遭受盤查騷擾,然而該二老闆卻是土生土長的璇璣人,在官沅當地已經生活了數十年,最是老實巴交廣結善緣的一個人,平日裡上下都打點得好,但就算如此,他現在也是一日三驚——紫披風滿城亂竄,全城已經有數百人因為“可疑、通敵”等罪名,被投入城南知縣大宅紫披風目前的駐紮處,據說進去的都是富有家財者或者平日裡對紫披風頗有微詞者,而一旦進入那座大宅,家人便得捧上大筆銀子,保不準還有去無回。
“亂了!亂了!”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田舍翁的廣德堂老闆連連嘆氣,“紫披風那群大爺滿城裡釋出告示,設了‘秘聞箱’鼓動會城百姓互相私下告發,但凡家中窩藏重犯者,一旦發現立即抄沒家產全家殺頭,有些人趁機報復,胡亂投信,紫披風不管真偽,一概抓起來嚴刑拷打,全城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很多人築暗道,聽見狗叫聲便躲入地下室,一夜數次覺都睡不安穩……咦……”
孟扶搖和長孫無極對望一眼,慢慢道:“那我們就把他們帶走吧。還官沅一個安寧。”
“怎麼帶走?”二老闆愕然道:“城外近萬人呢,城內知縣大宅住的是各級頭目,就有幾百人,聽說在靠近南境的必經之道上豐府,還有近萬紫披風和鐵衛,專門等著你們。”
“他們不是有秘聞箱麼?”孟扶搖笑笑,“拜託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