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給綁到山崖前,亭間狂風獵獵如山鬼哭號,面前的無妄宮主臉色冷淡如冰,宋小魚怕也是真的怕,他早哭啞了嗓子,說話鼻涕夾雜著眼淚,聲音含混一片,別說蕭蕪了,就算宋小魚親爹親媽來了,也聽不出是不是本人。
蕭蕪陡然捏緊了衣袖。
謝樞轉了轉茶杯,抬手抿了口茶,才道:“仙君可想起來了?”
蕭蕪面色冷肅,依舊一言不發,謝樞便施施然道:“既然仙君不肯說,我替仙君補足前因後果,這人是我魔宮僕役,可惜食君之祿,卻不做忠君之事,反而一門心思要攀扯仙君,仙君昔日在水牢,他給你行了不少方便,是也不是?”
“……”
白衣袖口溢了點紅,蕭蕪立在原地,已將手掌掐出了血。
謝樞便放下茶盞,陡然拎起了懸崖便的宋小魚,以謝春山的修為,提個半大少年和提個菜似的,他輕而易舉的將少年的上半身拎出了崖外,加重語氣,含笑道:“仙君,是也不是?”
少年的嗚咽掙扎聲陡然增大。
雖然提示過,但宋小魚還是怕得要死。
蕭蕪蹙眉抬步,像是要上前,又硬生生將自己定在原地,冷然道:“此事乃我脅迫他所為,與他無關。”
“一人所為?”謝樞意味不明的重複,“仙君是說,仙君在水獄受了重刑,半死不活的情況下,還能脅迫一個僕役,給你遞水做飯?”
“……”
如此僵直了半響,蕭蕪終於在一片死寂中開口:“你待如何?”
總算有句臺詞靠上邊,謝樞淡淡道:“依照我魔宮的規矩,叛徒該砍去四肢,挖了眼睛,拔了舌頭,削成人彘,然後丟去藥堂,給藥堂裡樣的蟲蟻蛇蠍做飼料。”
他每說一句,蕭蕪袖子的手便抖上一分,連寬衣廣袖的無法遮掩,血從袖口邊緣匯聚滴落,沒入百步亭下塵土,留下硃砂般暗紅的印記。
蕭蕪道:“此事因我而起,我願代他受過。”
蕭蕪是清風明月真君子,謝春山也是兇殘暴戾真邪魔,他對把蕭蕪丟進蟲蛇堆裡一點興趣都沒有,否則第一天就該丟了。
於是,謝春山只是饒有興趣:“筋脈是修仙之人的本源,聽聞只要有一脈尚存,就有東山
再起的機會,仙君,我將你磋磨的這麼慘,我實在怕你東山再起,這樣,你廢了所有尚存的筋脈,我就不將他做成人彘,而是將他丟出宮去,如何?”
蕭蕪抿起薄唇,牙齒咬入唇肉,嚐到了滿嘴的血腥味。
他不怕斷脈,他筋脈早斷了大半,與廢人無異,以前是提不得劍,再斷,怕是連魯班鎖也握不動了。
他可能眼瞎,耳聾,說不出話,可能癱軟到無法行動,無法坐起,無法走論,甚至無法抬起手指,像一灘毫無用處的軟泥爛肉。
但這也沒什麼關係,無非是疼上一些,日子難熬一些,蕭蕪只是不明白,謝春山為什麼要這樣。
前七日,謝春山餵了他甜粥;前六日,謝春山扶他在院內走動;前五日,謝春山怕他著涼,在殿中添了火爐;前四日,謝春山怕他摔倒,扶他進了溫泉;前三日,謝春山看他舞劍,誇他劍法飄逸灑脫,是不世出的天才。
他豎起的堅牆在謝春山的溫和中一寸寸瓦解,險些要暴露出柔軟的內裡。
但是今日,謝春山要他廢脈。
再斷,他便連枯枝也舞不動了。
謝春山看過兩遍,所以他再也不想看了嗎?
這時,謝樞依然將宋小魚丟了回來:“仙君考慮的如何了?”
蕭蕪便笑了聲:“好。”
平蕪君很少笑,他的笑一般是風度禮儀所要求的面具,但現在,他極輕的勾勒起唇角,無聲露出了一個笑意。
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