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朝歌附和了一句,卻向牧子深身後退了一步;因為他那比牧子深更為花哨的泳褲,在此刻著實顯得扎眼。
秦愛人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再往出流,她伸手遮掩有些猙獰的面容,略微點點頭,然後吩咐蘇木梨往出走。兩人的身影就在牧子深和左朝歌沉重而深情的注視下,出了院門,消失不見。
牧子深和左朝歌收拾了石桌上的茶具,把那本歌德詩集放在簷下的窗臺,然後虛掩了院門,踏著夜幕,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
街道上燈火闌珊,塵色冗雜,這城市固定如一的虛偽的精彩背後,是無數面對生老病死掙扎著無可奈何的靈魂在顫抖;他們仰望蒼穹,但蒼穹被城市的光火遮擋在身後;他們期待黎明,但黎明後卻是週而復始的繁重!沒人能準確地說出人生的意義,無論貧窮,富有,悲傷,或快樂,在這十年如一日的繁複裡,我們只能善待情緒化漸行漸遠。
牧子深和左朝歌一前一後地走在濱河大道上,正將情緒善待得猶如止水,哪怕一星半點的微風,也能惹起漣漪,一圈連著一圈,久久地散之不去。
這個傍晚的濱河大道似乎很長,至少是兩人走過用時最長的一次,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一前一後從一個路燈到下一個路燈,再到下一個路燈;他們模糊的身影一會兒在前邊,一會兒在後邊,一會兒是兩個,一會是很多個……他們第一次對彼此像陌生人一樣守著自己的哀漠,卻在心底琢磨著大抵相似的內容……
第二天下起小雨,葬禮進行的順利得讓人覺得難受,從午後到黃昏,親友們一一退去,等到太陽將息的時候,那新建的墓前,只剩下秦愛人和蘇木梨。
牧子深和左朝歌當然也不會走,他們遠遠地站著,看著,茫然無措。於他們來說,這種生離死別的滋味,是一杯來自異域的濁酒,雖然能夠大概知道其味道,但從旁觀者的角度,他們誠然無法感同身受。他們只記得雨停了,夕陽落了之後,一群蝙蝠在低空盤旋,蘇木梨這才扶著秦愛人走出墓地;秦愛人雙眼空洞,彷彿沒看到兩人一般,柔弱無骨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甚至兩人都沒聽到她的腳步聲。
高中未畢業的人只能用涉世未深來形容,他們從不知道原來人在離世後,還會有如此多瑣碎的章法與禮節。記得從葬禮回來後的第二天,兩人又去了桃李園,但遠遠地就聽見一排三號獨家小院裡人聲鼎沸,而且伴隨著並不嘈雜的歡笑;兩人透過木門看進去,滿院裡都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於是兩人只好打道回府!此後一連七天,天天如此,那院子裡多多少少總會有些閒人……後來兩人問蘇木梨,才知道這是一種習俗,叫做“鬧七”,意思就是抵消家裡死了人以後清冷淒涼的氛圍。而且這不算完,七天過後,秦愛人的公公婆婆就會搬來與她同住,其目的是監督秦愛人為他們的兒子守孝一年……諸如此類的各種繁瑣,多得讓人覺得壓抑;但秦愛人一一踐行了這些迷信或保守,這在牧子深和左朝歌看來就像是個傳說,因此更加地迷戀秦愛人,因為她時尚漂亮而又不失傳統典範的難能可貴。
高三開學前的一個星期,牧子深和左朝歌接到蘇木梨的邀請,說是秦愛人在家裡做了飯,讓兩人前去赴宴。這時候距離那位副校長過世,已經一個多月了,一個多月裡,因為各種繁瑣,兩人幾乎再沒見過秦愛人和蘇木梨。當接到蘇木梨的邀請,他們腦海裡眾多的往日浮想聯翩的畫面就一湧而上,鼓舞著兩人的精氣神;兩人都用心地將自己裝扮了一番,當然,是各種趨向成熟的裝扮。
當穿著皮鞋撩起劉海的兩人在楓葉街上遇到,彼此就衝著對方,不懷好意地笑得用心。
“喂~牧子深,你再戴一墨鏡,就是蕪城的黑老大了,你知道嗎?”
“你也不錯啊,再披件西裝,就可以去談外貿了……”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