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元亨大聲道:“誰說的良知只是一種品德,它是萬能的。如果你不信,請先光明你的良知,你再看。”
朱宸濠較勁了:“難道你老師王陽明掃平了那群山賊靠的就是良知?”
冀元亨吃驚地喊了起來:“不靠良知還能靠什麼啊!人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良知啊。”
朱宸濠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冀元亨的話,問道:“你老師王陽明的良知徹底光復了嗎?”
冀元亨愣了一下,朱宸濠笑了起來。
朱宸濠的笑聲好不容易結束,冀元亨又不緊不慢地說開了,這次不是談良知了,而是談朱宸濠最感興趣的問題。
他首先立下大提綱:君臣。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絕不能叛君。朱宸濠在這方面的學識比冀元亨淵博。他說:“商湯周武就是臣,後來成了君。”冀元亨說:“那是因為桀紂都不是好鳥,孟子說,商湯殺的不是君,而是獨夫民賊。”朱宸濠說:“當今聖上和桀紂有何區別?”
冀元亨被朱宸濠的露骨驚駭當場,可他沒有辦法反擊,只是使出渾身的力氣吼道:“為臣的就不能有謀反之舉!”
朱宸濠想起家恨:“成祖皇帝(朱棣)的江山是怎麼來的?你們現在這群抱著儒書歌功頌德的那個皇帝的祖宗就是個謀反之臣!”
冀元亨發現自己在講大道理上明顯被朱宸濠壓得透不過氣來,於是他轉換角度,設身處地為朱宸濠著想。他對朱宸濠的“時”與“勢”進行分析,最後得出結論,你沒有“時”運,沒有“勢”,所以,萬萬不可妄動。
朱宸濠說:“你的分析是隔靴搔癢。我非常想把我的時勢都告訴你,但這恰好是你想得到的,所以我不告訴你。”
冀元亨的第一個任務毫無懸念地失敗了,而他的第二個任務根本不必用心去做,因為當時的南昌城裡到處都是朱宸濠的兵馬在緊鑼密鼓地調動。他跑回贛州對王陽明說,朱宸濠造反只是時間問題了。
王陽明當時的分析是,朱宸濠不可能馬上造反。他沒有任何根據,大概是他的良知告訴他的,這是一種直覺。實際上,有時候直覺非常重要,按王陽明的說法,直覺就是你良知發動時遞交給你的正確答案。
不過有時候直覺也會出錯,尤其是這種直覺和我們自己沒有直接關係時。
朱宸濠在1519年農曆六月十五造反,是王陽明沒有預料到的。而朱宸濠的造反實在是過度緊張後的做賊心虛。
實際上,和朱宸濠近在咫尺的孫燧在1519年農曆六月初也沒有預料到朱宸濠會如此迅疾地造反。就在六月初,他捉了幾個盜賊,朱宸濠的衛隊蒙面來劫獄。他捉住了一名劫犯,嚴刑拷打之下聲稱是朱宸濠所派。孫燧要朱宸濠給出解釋,朱宸濠出乎意料地把已搶到手的盜賊還給孫燧,而且還親自處決了那個招供犯。這件事讓孫燧產生一種錯覺,朱宸濠還未準備好。
朱宸濠的確沒有準備好。他本來定在1519年農曆八月十五鄉試時起兵,但一件偶然發生的事,讓他做出了提前起兵的重大決定。
寧王革命了
1519年農曆五月中旬,退休南昌的御史熊蘭對朱宸濠咬牙切齒。原因只有一個,朱宸濠很不待見他。這並不怪朱宸濠,朱宸濠正在做大事,結交各類有用的人,對於一個已經退休的御史,他顯然不會放在心上。熊蘭發誓要讓朱宸濠付出輕視自己的代價,於是把朱宸濠謀反的事實報告給他在京城的好友御史蕭淮。本來,舉報朱宸濠的人前仆後繼,得逞的人卻鳳毛麟角,蕭淮也不可能違背這個定律。但是,蕭淮和當時首輔楊廷和關係非同一般。他直接把控告朱宸濠的信私下交給楊廷和,並且暗示楊廷和:朱宸濠的衛隊被恢復,你這個內閣首輔可是簽字的,朱宸濠如果造反,你有不可推脫的關係。楊廷和是政治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