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在她青色的眼眸中,這一抬首,卻見那一身白衣的上仙已然走入屋中,方才那瞬自然不是幻覺,他腰中配有劍,劍名唯心,出自八荒世界一個姓燕的長者。他的書被一個旅人帶入清平國,有一本扉頁便這麼寫著:唯刀百辟,唯心不易。當時爹爹愛極了這本書,就藏在家裡三層的藏書閣中,她年幼的時候有次很好奇,便隨著管家偷偷溜了進去,在那三層泛黃的書頁中找到了它。它沒有書名,孤單地躺在第三層的一個書欄裡,午後的陽光從閣頂的空隙照了進來,給它染上了一種暖色的光暈。
她心喜,像是遇到了一個相見恨晚的老朋友,將它擱在雙膝上,開啟了第一頁。
之後她倘若想起了這一幕,心中也是慶幸的,當年齊應南攻入山莊後殺死了她的哥哥,縱火燒了整個山莊,而家中的族人便隨著趙叔一起逃走,逃去了白荇洲。大哥從來都那麼沉默,雖然溫和儒雅,但就算是他微笑,伸手來摸她的腦袋的時候,她都覺得,他們兩人也從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齊應南攻入的時候,大哥沒有走,用禁術支撐了整個幻境,當時他孤身一人,身邊只有一把白塔劍,死後劍靈便把他葬在了終南山的一個靜謐的山谷中。不過之後她再也沒有回去過,那裡還是齊應南的屬地,她便和趙叔在白荇洲的一處安頓了下來,潛心鑄劍。
那是她手中鑄造的第一把劍。當時趙叔是反對的,因為她執意要用山莊中帶出的唯一一塊白玉隕金,只是她卻毫不鬆口,並自稱是阮家的當家人,並把一行人摒在外面,一鑄就是一個月。之後那把劍終於還是鑄好了,劍身平滑通透,劍鋒薄而鋒利,配上繫著浮萍洲盛產的瑩白玉的流蘇,只是一看,就讓眾人屏住了呼吸。後來她把這把劍命名為唯心劍,贈予了當時一位有名的上仙。那上仙本是推辭,只是她卻笑了,道,“這把劍原本不該給你,只是寶劍贈英雄,心劍贈君子。這把唯心劍不是寶劍,而你也不是英雄。”
白衣上仙聽罷有些疑惑,看著她,“阮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這世上之人,只有你配得上它。”
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鑄過劍。
如今,這把劍的主人又來了,他還如當年一般年輕俊秀,只是她已然是一個年近六旬的老嫗。
“你來了。”她起身。白荇洲的冬秋向來溼冷,她也因此惹了一身的風溼,雖是夏日日光烈烈,只是在起身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種刺骨的疼痛。
尚君墨伸手扶了扶她,“身子不方便的話便坐著說吧。”
她便沒有再起,只是去看他腰間的唯心劍。它還是那麼通透平滑,雖是經歷了無數次的戰鬥,它還是那麼純白無瑕,猶如幼時方方送來山莊的時候。
“我就是想看看它。”老嫗微笑,“唯刀百辟,唯心不易。上仙,你還真是沒有變啊。”
尚君墨立在她身畔,道:“不變最好,也不枉您當日送我這唯心劍了。”
阮清酒笑,抬頭看了看外面的陽光。“只是你不變,不代表他人不變。當時的唯心劍,本是想要送給鳳蕭簫的,因為是她將我大哥的屍體從齊應南處奪了出來。”
“只是我最終沒有送出去,因為我知道,就算此刻不變,總有一天,她會不再是一個君子。”
“上仙,清酒之言並非空談,切記,若是等到那天,便用唯心劍做了斷吧。”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當時還是當公儀瑾未能完全統一浮萍洲之時,版圖中唯一一個死角坐落在地圖的最東南角,是在馥郁河流入下一國的末端。那是一條險峻的峽谷,依靠這天險,易守難攻,固若金湯,被命名為固守寨。
固守寨的寨主並不是什麼奇人,卻是一介書生,在寨中的幾萬土匪中,顯得不食人間煙火。他已然在這裡待了很多很多年,多到大家已然忘記了他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