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我看到並駕齊驅的司機搖下車窗咒罵我,但我笑臉相向,如沐春風。
我冒充工業發展史研究專家混進三一八廠檔案室,耗了半天時間研究它的歷史。材料比我預想的豐富,附帶的老照片敲開了我的靈感之門。我甚至找到姐姐大約中學時代的照片。她登布鞋坐在軍用卡車頭上,脖子上系紅領巾,手支身軀,笑盈盈面向鏡頭。依稀看得出現在的輪廓,訝異當時即彰顯成熟穩重的氣質。如果我們這個時候相遇,當對她一見鍾情。
他父親抱臂倚靠卡車頭。一位戴厚眼鏡的樸實的技術工程師,父女倆共同慶祝他的卡車外形設計被採用。我請人介紹熟識父女倆的人給我,他們指給我一棟老得掉渣的建築,告訴我門牌號,我徑直前往,道貌岸然向他們收集材料。這位熟識的中年男子曾和他們做過鄰居,回憶過去感慨萬千。
她爸爸是技術工程師,是從東北過來支援三線兵工廠建設的。媽媽是本地人,是某車間裡普通工人。她十六歲時,爸爸染肺癌去世,她同媽媽相依為命。二十四歲嫁了一位公務員,同媽媽一起搬到城裡,以後再沒有回來。
現在的工廠瀕臨破產,已處於賣地還債的境地,過不了幾年,這座兵工廠將從平地上徹底消失,變成炙手可熱的商業樓盤。他談到這些有點感傷。遠處,有輛挖掘機開足馬力拆棟樓,那棟樓的磚瓦跌落下來砸到樓下的藤架下,他深情解說道:“看見沒,原來廠裡高階領導住的地方。其中有位林廠長,特別喜歡植物,廠裡的孩子經常翻過院牆偷他在院子裡培植的花草。”說著說著,他的表情陷進同飛揚灰塵一樣的迷茫。
我提出想到姐姐住過的地方看看。那卻是第一批被拆除的地方,已沒看的必要了。因此我只能從她口中領略到有關姐姐的瑣碎片段。
我在第二封郵件中寫道:
你的遺忘確實讓我傷心。大概因為有些事件對我特別深刻,對你則很平淡。我就是那個經常偷花給你的小滑頭。林廠長家院牆那麼高,我捨生忘死的偷給你,還把花編成花冠。我的手因此扎滿血口子,你淚著眼給我吹。這些事你該不會忘吧?還有,念學前班時我經常屎尿一褲子,老師找來戴三根槓的你送我回家。該知道我吧!(在我身上發生過這件事,但送我回家換洗的不是她,而是貝雅莉老師。三根槓的事是那位熟人告訴我的,算是移花接木的結晶吧!)有次我不小心燙傷了大腿,不能上學,是你來我家揹我去的學校,放學後又把我揹回來。(這也是貝雅莉老師的事蹟)說起來,我還挺懷念三一八廠子弟小學。我的大隊長,你捧著本子檢查各班的清潔衛生時,我們這些兩根槓的是你的跟班。(大概所有的小學的情景都差不多)好啦,說了這麼多,我相信你該想起我了。
耀國叔叔還好嗎?靜芳阿姨還好嗎?(我故意寫出她父母的名字以增強真實感)每次到你們家都受到他們熱情招待,請代我向他們問好。如有空,請於八月二十五日晚七時到道臺街爛耳朵牛雜火鍋一見。(是不是應該更高階一點的地方,比如說酒吧、咖啡館之類的。我聽到工資福利專員對她說起過這家的火鍋非常美味,她也表示要去嚐嚐,我乾脆投其所好。)或者,你方便時另約時間。匆此先復,餘容後稟。
11
蘇穎感到難堪。又不能表現出來。就算這些是事實,未免太瑣碎了。但人家又有什麼錯,你要的不是老實交代嗎?她仰了他一眼,看不出這副冷淡外表下潛藏的瘋狂和熱烈。她懷疑是不是他移花接木,故意編造些事件和想法戲弄她。
如果所書非假,他的那顆心是寂寞的,是孤獨的,是敏感的。她忽然在心裡形容道。然而他的眼神,她想到了“褻瀆”這個詞。就象他文中所述那樣,偷偷的看,偷偷的幻想,或者說“視線強暴”,想到這裡,她全身不舒服,好像受到鞭打似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