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無一絲酣然入夢的恬淡,雙眉間額硃砂痣黯淡了殷紅的流光,彷彿滲著一絲千載難釋的憂慮。
文心微怔,垂眸暗忖:“難不成最近有什麼煩心之事?”
偏頭睨見那一頭柔順若瀑的墨髮,眉眼頓時一彎。暗暗俯底身子,文心食指中指輕輕夾起一縷青絲,盤腿靠榻坐於絨毯之上,用髮梢微撓少年琢玉般精緻的鼻端。
方要觸上,右手腕卻忽的被一絲大力扼住。抬眼便見一雙琉璃般秀澈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自己。冰冷一霎而過!清淺若溪的或許只是表面!
文心心下一陣咯噔,僵笑著道:“原來……你醒著啊。”
許是發現玲瓏手腕若有若無的震顫,無憂緩緩鬆手,似是無意的側過身子。三千青絲似水流瀉,半掩玉面半掩憂。
一絲迷茫豁然迷上心頭,文心忽的站起,疑惑道:“出了什麼事?怎麼連我都不理了?”見無憂仍是不為所動,文心無奈坐於榻緣,俯身撈過無憂深埋的臉頰。
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他卻望著飄渺的虛空。
“到底怎麼了?”文心再接再厲。
博山爐傾吐著疏離暗香,在靜謐中彷彿也凝滯了般飄散不去。
時間彷彿也上了鎖鏈,默默停於呼吸相交的一刻。
一絲痛楚驀地至唇邊漫開,文心一驚,不由自主的推開無憂。
溫熱的觸感霎時抽離,文心低頭呆呆的撫上破血的唇瓣。呼吸卻仍是紊亂不止。
柔淡的笑聲悠悠響起,文心緩緩抬眼,但見無憂一臉飄忽的笑意,仿若日華流雲,山嵐海風,讓人探知不得其心底之事。
微怔間,他忽然一把摟住文心,柔潤的雙唇輕吻上她雪白優美的頸項……
忽而一陣風穿門而來,曳開錦紗簾帳。玉蘭花燈滴溜溜的旋轉,帶起點點輕響。緊擁的身子微微鬆開,文心雙眼迷離,只覺渾身鬆軟,只得無力的靠在無憂身上……
料得今昔腸斷處(一)
東宮迴廊外,連福翹首望著恢弘華美的寢殿大門,思忖著皇帝為何臨時起意來看太子。
夏日的陽光灼灼地照在身上,不覺已汗流浹背。連福耐不及地抽出繡絹,焦慮地扯了扯密密實實的領子,一邊以手扇風,一邊左右擦拭。遠遠望見建元帝修長的身影自遠處而來,連福忙收攏手中的絹帕,急匆匆趕了上去。
越接近建元帝,連福越感到莫名的壓抑。本是蟬噪風止,夏日炎炎,建元帝周身卻似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似是要將滿園盛開的花樹凍住!
連福暗暗地瞧了一眼建元帝,直覺得他幽深若潭的黑眸寫滿了震驚與憤怒,薄霧嫋嫋之後,卻似含著無盡的憂傷。
他微微一愣,建元帝便已倏地越過他,大步不停地往外行去。
連福心中奇怪,抬眼望著建元帝逐漸遠去的深沉背影,只得慌忙跟上。懦懦的一路跟隨,建元帝仍是不發一語。
連福服侍了皇帝這麼久,此種異樣的沉默卻只有在水貴妃去世時經歷過,此刻他實在猜不出皇帝到底在煩惱什麼!
連福終是忍不住,低聲詢問:“皇上,可是殿下出了什麼事?”
建元帝身子似有一頓,卻只是風過葉動的瞬間。沒等連福有所反應,便繼續面無表情的一路直走。
出了東宮大門,建元帝猛地頓住了腳步,連福一個剎不住,狠狠地撞在了建元帝稍顯單薄的身子上。
建元帝只是微微地晃了幾下,便穩穩地站定了步子。
連福卻是嚇得急忙跪在了地上,連聲告罪。
連福心裡害怕啊。建元帝今日著實異常,自己又不知好歹的衝撞了聖體,這不是明擺著往槍口上撞嘛!
依舊是沉默,恍如置身於最為深層的地底,黑暗沉寂,卻潛藏著蠢蠢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