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會故意藏進裝舊衣服的袋子裡, 不單獨拿給她, 想讓她回家去後再看, 也省了中間感謝來感謝去的繁文縟節。
但當林向雪翻出那塊表驚喜地朝她道謝時,林穗子還是忍不住,本能地,完全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地,開始不動聲色地「邀功」。
這種事情,這些年已經發生過無數無數無數回了。
越發地讓林穗子感到悲哀。
因為她發現,自己已經把算計這件事情融入了本能裡,就像吃飯喝水走路一樣自然。
從一開始的說話前要思量無數遍究竟怎麼措辭更合適,什麼樣的表情才更能打動說服人,到現在的脫口而出,套路一個接一個,就彷彿走路的時候壓根不會思考要先邁左腳還是右腳。
所以她當年嘲諷林麥子,說她總是拘泥於姊妹間婚嫁這點事,志向短淺,和自己根本不是同一個層面上的人。
如果換做是她,人都嫁了,哪裡還會浪費時間跟一個和自己的生活毫不相干的堂姐妹爭風吃醋,當然是籠絡夫家,立住自身最要緊。
同時也是嘲諷自己。
她跟林麥子,跟村裡的女孩,跟這世上大多數平凡的、鮮活的、真誠的姑娘,都不再是一路人。
說林穗子對婚姻和未來攜手一生的另一半沒有期待,也不盡然。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是喜歡江時的,也很願意嫁給江時,期待開始的新生活。
但她另一方面又知道,倘若江時在結婚前即刻死了,不要她了,她也不會有多麼多麼的悲傷。
因為她知道,悲傷只會浪費時間。
與其把精力浪費在這種無用的情緒上,倒還不如多想想要怎麼過好接下來的日子。
你瞧,她連高興不高興,難過不難過這樣的事情,都無法自然地、由衷地去抒發,而是先算計好合適不合適,再決定要不要去表達,或是剋制。
——這是讓林穗子最感動悲哀又無奈的地方。
有的時候她會想,這或許是跟自己從小到大的家庭環境有關,不能怪她,只能怪命運太苦,她不得已,才把自己養成了這副模樣。
但有的時候她又會想,其實這世上比她苦的人多了去了,莫說是外頭,就連南垣嶺村裡都有不少,怎麼人家就沒有變成這樣?或許自己天生就是個怪胎。
思來想去,沒有答案,也只能寥寥作罷。
打起精神去過這註定要被自己束縛好的一生。
在感應星沒來之前,林穗子的兩輩子也確實都是這樣的。
林麥子沒重生前,她嫁給了許衛東。
一輩子只拿許衛東當合作夥伴看待,但許衛東沒發覺,還以為自己娶了一個多麼溫柔可人又情投意合的小妻子。
但實際上,在林穗子心中,自己丈夫連孩子們的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如果有需要,為了孩子好,就算許衛東死在自己眼前,她都不會有半分動容。
只不過她的演戲爐火純青,一直到許衛東死,也沒看出林穗子竟然對他的感情竟然淡漠至此。
林麥子重生後,林穗子嫁給了那個患有精神疾病的知青何文柏,何文柏打罵她,羞辱她,其實也沒能讓林穗子對這個丈夫產生多少強烈的委屈和失望。
畢竟本身也就沒有多少的感情。
她只是覺得厭惡和噁心。
後來選擇自殺,是因為想不到出路,又無法再繼續忍受這樣的生活。
以及真的累了。
那樣小的年紀,活了十幾年,從沒得到過真心的愛,嫁了人還被丈夫虐待,說實話真的讓林穗子對這個世界感到極其的寒心。
她忽然覺得,活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累太辛苦了。
要不然還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