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什麼時候能醒?」問話的是莊牧,他是恆親王的貼身隨從,幾乎算是形影不離。
他問話,那也就是恆親王問話。
沈清雲垂眸收拾著銀針,頭也未抬:「看命吧。」
「失血過多,又心律不穩。如今高燒未退, 能不能醒來還不一定。」
還有的, 沈清雲沒說。
剛產子之後, 月子還沒做完就淋了那麼多的雨, 流了那麼多血。就算此時活了,掏空的底子也活不了多久。
床榻上那人瘦弱的如同竹竿,肉眼都可以看見她身上的骨頭。這樣一個人, 是如何剛剛生產就背著襁褓中的嬰兒,冒著大雨從山腳跪到山腰?
一千多道臺階, 卻硬生生是挺了下來。
「這……」莊牧被這話堵了一下, 還想再問, 一側的恆親王卻揮手:「天色太晚了, 派人送姜世子與沈太醫回去。」
屋外, 月色之下細雨朦朧。沈清雲剛走出門, 便聽見一陣聲響。
車軲轆壓在漢白玉的地面上,聲音格外沉悶。少女的嗓音卻嬌俏又靈動:「珩哥哥。」
沈清雲撐著傘的手抬起,雨幕之下幾人正朝著這兒走來,領頭那少女坐在輪椅之上。
身後五六個婆子簇擁在背後,將她護的嚴嚴實實。
她坐在輪椅之上,雙腿筆直的有些僵硬。身上披著一件擋風的披肩,鵝黃色的油紙傘遮住了頭頂的風雨。臉生的不過幾分清秀,可雙眸卻格明亮。
聽見她的聲響,屋內的恆親王竟親自出門相迎。而那少女正坐在輪椅上,正對著前方甜甜的笑著:「珩哥哥,你總算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她嬌俏的歪了歪腦袋,笑的一臉天真。
陳珩寵溺的笑了笑:「這樣大的雨,你怎麼來了?」莊牧親自下去,替她推著輪椅。
出門的最後一眼,沈清雲看見,王府雕樑畫棟,處處奢華。可每一處只要是有臺階的地方,都有能讓輪椅上下的滑坡。
這位少哪怕是沒了雙腿,可整個恆親王府依舊 能讓她來去自如。
從靈若寺回來後,姜玉堂就顯得格外忙碌。
如今沈清雲白日在太醫院中,到了晚上又回到小院。時常不用瞧見姜玉堂,倒是顯得格外舒坦。
像是之前憋了太久,忽然鬆了一口氣。她很享受這段平靜的時光。
這幾日宮中上下都顯得有些忙碌。自打上次科考洩題之後,考試的時間就改到了現在。
明日就是科考,太醫院的人都被派了出去。唯獨沈清雲一人,被叫到了永昌侯府。
書房中
沈清雲將手中的藥換好,側身拿起一邊的紗布。姜玉堂的傷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在胸口之上留下了一道碗口大的疤。
粉粉的,與周圍的膚色格外違和。
她盯著那處看了片刻,姜玉堂側身過來忽然握住她的手:「怎麼?心疼?」
說著話的時候他眉毛微微朝上挑起,面上還帶著笑意。沈清雲見狀面色沉了下來,板著臉掙脫開他的手。
「不過是問上一句,這又什麼惱的。」身後,姜玉堂的聲音裡還帶著笑,他隨手扯了扯衣領擋住傷口:「這也值得你生氣。」
沈清雲背起藥箱,平視著門口:「傷口已經長勢完整,不用再叫太醫了。」
她說完,背著藥箱就出了門。
趙祿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往背後看去。姜玉堂本帶著笑意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眼中神色未明。
「爺。」他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過去,卻見世子爺已經低頭坐在了書案後。
他從暗櫃中抽出一本書,又低頭繼續看了起來:「派個人在身後跟著,親眼看她進了皇宮。」